“人家表达不出来么!你们这些学生,小资产阶级情调不少,想的又多,老总是个直爽人,一句话说不对了岂不坏事?”彭真明白大局已定,便作个手势:“他不敢来,你就去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双方都要动才行!”
贺龙的五个共同点,虽有点牵强附会,但着实打动了薛明的心
薛明被扣在西北局一个多月,再过两天就该过 “八一”建军节了。这期间,陈正人病了一场,薛明照顾了他几天。
7月的最后一天,薛明早晨走出窑洞,听到陈正人在贺龙的窑洞里讲话:“昨天薛明帮我削了几片梨,一吃就退了烧。老贺啊,听我的,别灰心,就是她了。我保证,第一是好干部,第二,是好老婆。”
薛明脸一红,流水似地退回窑洞。
功夫不大,一阵脚步声响过,陈正人走进来:“薛明啊,忙什么呢?”
“闲得要命,还忙呢… … ”薛明直嘀咕。
“哎,没事就到老贺房里去坐坐么。”
“没事坐什么?”
“都是西北局的干部么,走,去看看。”陈正人拉了薛明就走,看来贺龙是真没勇气主动找薛明了。
“老总啊,我们来坐坐。”陈正人一手掀布帘,一手拉薛明,“来呀,薛明,进来坐坐。”
贺龙一本正经看《 新华日报》 ,听到招呼才不自然地放下报纸:“啊,你们坐,你们坐。”
陈正人大概也没当过红娘,都坐好后,反而不知说什么好,马上又站起身往外走:“你们坐啊,你们先谈谈,我那边还有几件事要办。”
连个“过渡阶段”也没有,贺龙和薛明对坐在那里,两个人都很尴尬。
“报上有什么新闻?“薛明受不了那种静默,终于先开了口:“又打什么仗了?”
“噢,形势还是紧张的。嗯,毛主席早讲了,抗日三阶段…… ”贺龙有点答非所问,接着又是一段难熬的静默。薛明几乎坐不住了,想起身告辞。
“哎!”贺龙见薛明要走。终于叫出声:“陈部长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有时也开开玩笑。”
“哎,不是开玩笑哟,我知道你家庭艰苦,你参加革命很早,学生时代就积极投入革命活动… … ”
“哎呀,人家的档案你都看过了。”薛明低着头叫。
“没看,没看。”贺龙渐渐变成了“活龙”,话也流畅了:“这个问题大家都很热心,咱们今天正式谈谈。他们不是开玩笑,他们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我都晓得了。我多少年打仗,没组织好家庭。从前线到延安来了,同志们都想帮我组织个家庭,同志们热心,我也想到这个问题。西北局的同志们提到你多次了,我去延安县。从我们见面那天,我就觉得我们还是合适的,不知你怎么想的。"薛明才明白,贺龙去川口延安县委,原来是有心看她去了,她小声说:“我想过这个问题。”
“你怎么想的?"
“我现在工作忙,不考虑。”
“什么时候考虑?"问话接得很紧。
“工 作做出成绩以后。”
屋里静了片刻,贺龙忽地立起身,从桌上拿起搪瓷缸,提茶壶倒水,又“咚”一声放在薛明面前,全是大幅度动作,“喝水,喝了水再谈。”
她双手捧茶缸,呷了口茶水。
“你怎么考虑?再说具体点。”他目不转睛望着她。
“再过几年吧。”
“一年还是半载?’
“再过三五年吧。”
“好,有事业心,我支持。我等你三五年!”
薛明又感动,又着急:“哎,别等。三五年情况就变了,我说不定跟谁结婚了……”
“嗯,实在话。不过,三五年不管怎么变,我起码不考虑这种事了。太累!”
贺龙的声音有些伤感,有些沉闷。话音才落,一阵风吹起门帘,把门“吮当”一响地吹关上了。薛明朝窗外望去,大吃一惊。贺龙变脸,老天居然也跟着变脸了,竟那么巧?大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拼命摇晃,几片树叶冲入飞扬的尘土中。紧接着,天地骤暗,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乌云遮住了整个天空。院子里传来叭嗒叭嗒的声响,响声渐急渐密,终于分不出点儿了。接着眼前蓦地一亮,随即便是喀嚓嚓的雷鸣。薛明哆嗦一下,看到那雨已近颠狂,扫射一般猛击着大地。
“坐,坐下吧。”贺龙可能生来喜欢暴风雨,音调里居然有了几分柔和、欢愉:“其实呢,我们两个不是没有基础,我们可以说是同行,有很多共同点。”
薛明重新坐好,小声问:“有啥共同点?" “至少有5 个共同点。”
“ 5 个?!”
“对。”贺龙笑着掰指头:“第一我们都是共产党员,都讲党性。”
她无言以对。
“第二,我们都是带兵打仗的。”
“我哪里是啊?"
“你不打日本鬼子和胡宗南?"
“我打。”
“对,我也打。都是带兵打仗。民兵也是兵。”
“你们是机关枪,我们是红缨枪。”
“反正都是枪。”贺龙继续掰指头:“还有第三个共同点,你姓王,你父亲叫王锦发,我母亲也姓王,咱们两家都有姓王的。”
“这算什么共同点呀?”
“你敢说两个王字没共同点?”贺龙得意地笑了:“这第四条,你母亲是做衣服的,我父亲也是裁缝,我们俩也都懂缝纫,没有错吧?”
“你怎么知道的啊?”薛明心里有点热,他要是对她没心没意,怎么可能知道这么细?
“还有第五条,你母亲姓薛,你现在也姓薛,说明你尊重母亲。我家是‘母系社会’,家里最受尊重的是母亲和大姐,这不是共同点吗?”
“可我们还有许多不同点…… ”
“不同点可以在生活中协调么。我家老红军多,你家抗日军人多;我家种地,你家做工。咱们工农结合,工农一家人,你看,多好!”
薛明深深地低下了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好,就这样吧,我送你回去。”贺龙迅速换上一双高腰皮靴。
雨歇了,浅灰色的雨云还笼罩在头上,凉风不断地把那些细密纤小的水滴朝人吹过来。贺龙伴薛明走到她住了一个多月的小窑洞前,回过头。
闪电一道接一道婀娜多姿地朝山后钻去,照亮了贺龙带棱角的面孔。
“进去吧。”他小声说,眼里的目光那么温柔、纯朴、善良。薛明心里一阵热。她明白,她已经属于他了。虽然贺龙不像林彪那样会写情书,但他有一颗透明的心……
薛明被“推”上婚宴,她替贺龙喝下一杯杯敬酒,在关键时刻帮丈夫挡着
1942年8月1日,也就是贺龙与薛明谈过5个共同点后的第二天,薛明莫名言妙地“逃’离了西北局。
她朝着川口走去,时而匆匆,时而徘徊。那个闪电照亮了的贺龙的形象,在她心头不断闪烁,无法抹去。也许不该这样不辞而别?惆怅中,她不知不觉走到了留守兵团,走到了女友刘革非的窑洞。
“哎呀,这么大热的天,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刘革非闪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薛明,用很浓的四川腔问:“出什么事了吗?我马上还要去开会呢。”
“没什么事。我回川口,天太热… … ”薛明脑子乱乱地说:“你给我打罐水,太粘糊了,我洗个澡。”薛明喘口气,又问:“有衣服吗?”
刘革非翻着包袱皮说:“只有一件我哥哥的,你凑合着先换上吧。”
刘革非开会去了,薛明插了门洗澡。忽听有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薛明有些紧张。
“我,肖劲光。”
薛明松口气:“不是刘革非,是我,薛明。”
“噢,知道了。”肖劲光在门外说:“你歇着吧。”
很快,薛明听到了肖劲光打电话的声音:“老总,放心,人在我这儿呢,没回川口,像是洗澡呢… … ”
薛明匆匆擦净身子,换上那套男人衣服,踏出门,跑去找李井泉的夫人肖里。她俩是同学,又是朋友。
“我心里很乱… … ”薛明说。
“我知道。”肖里说:“走,我陪你散散步去。”两人顺山坡漫步下来,见到一排窑洞。薛明问:“这是哪里?”肖里说:“联防军司令部。”
糟了!薛明心里暗叫,竟走到贺龙“老家”里来了!正想转身,迎面赶来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哎,薛明,咱们一块走吧。”王震哈哈笑着招呼薛明,跟他一道的张宗汉也说:“走走走,一块走。”
两个人不由分说,夹带着薛明“一块走”。沿途又遇了贾拓夫、欧阳钦、白林一帮同学,前呼后拥就到了西北局。
刘革非一脸诡笑地也等在那里。薛明一把拉住她的手:“他们要干什么呀?"
“唉,算了吧,你还不清楚?”刘革非抓着薛明的手轻轻拍几下。
陈正人一脸喜色地过来:“今天正好开会,首长们都在,一切从简,吃饭时放瓶酒就算意思了。”
“这算干什么,还没谈完呢… … ”薛明又羞又急。
“谈完了。什么三年五年,不可能的嘛。”
说话间,李富春、任弼时、林伯渠、贺龙等人都散会走过来了。陈正人将薛明往贺龙身边推:“你们两个人去商量商量,看你们说点什么?”
贺龙笑着对薛明:“咱们商量商量?”
薛明轻轻叹一声:“唉,已经这样了,还商量什么?”
“好,你们就算结合了。”陈正人高兴地喊道:“大家一起祝贺啊!”
吃饭时,老同志们纷纷拿酒杯,举向贺龙与薛明。任弼时说:“老贺,这杯酒你得喝吧?”李富春和林伯渠也同时说:“我们的酒也得喝吧?”
薛明站出来接酒杯:“我都替他喝了。”欢呼起哄声中,薛明替贺龙喝下了一杯杯敬来的酒。她是怕贺龙岁数大了,伤酒。
“薛明真行啊,刚确定关系就保护起老总来了。老贺,记住啊,关键时刻有薛明帮你挡着呢!”任弼时笑着讲了这么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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