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善于向兰花专家学习育兰技术。在福州参观西湖兰圃时,朱德曾请兰花工程师陈时璋即兴表演分盆繁殖法。陈时璋取出“龙岩家”和“凤尾报岁”各一盆,进行分盆操作,并将分盆的作用、分盆季节、分盆技艺、分盆前应注意事项和营养措施等逐项加以说明。朱德全神贯注地倾听后,对陈时璋说:“希望你结合老花农的经验早日将育兰著作写出来,供中外广大爱兰者参考。”朱德认为建兰株丛蓬勃,刚劲有力,轩昂挺秀,一派英姿,应很好繁殖和推广。朱德告诉陈时璋,福建的建兰品种很多,武夷山的留香洞一带,盛产兰花,应广为采集,大量繁殖。朱德还叮嘱他要改变只重视素心兰而忽视彩心兰的传统习俗,以丰富人民文化生活。此后,陈时璋工程师组织了一个建兰标本采集队,到闽西北和四川产兰区实地考察,跑了500多个山头,采集了彩心建兰20个品种450盆,记录了关于建兰生长的各种资料,提高了育兰技术。
朱德曾对身边人员说:“养兰入门易,精通难。须窥天时,测气候,勤于护持,做到栽养有法。”当他休息脑筋的时候,常会走到兰花旁边,细察它们的生长情况,像对老友一样嘘寒问暖。有时,他会用双手轻抚叶片,从下部直到叶尖,似入迷一般投入,甚至达到了身兰合一的境界。朱德时常把两三盆兰花放置在办公室内,以供观赏。这些盛开的兰花,婀娜多姿,浓香冷艳之气沁人肺腑。
赠兰:视人民为知己,为祖国的大花园增色添香
空谷移根出草莱,寻得幽兰报知己。朱德采集、繁育兰花,不是孤芳独赏,而是与各地调剂余缺,繁殖推广,供人民群众观赏。朱德把广大人民当作知己,常常趁视察、疗养之机,携带名种兰花,送给各省市的园林部门,供他们繁殖或展览用。1961年春,他把杭州名种“大富贵”兰花,赠与福州西湖公园的兰圃,使这个公园增添了新春景色。翌年秋,他再到该园参观时,又将日本人小源荣次郎编写的三册《兰花谱》赠送给园丁,并应邀即兴题写了“兰花圃”匾额。此后,福建举办榕城兰花展览会,这两项赠品都在会上展出。随后,朱德又把自己培育好的福州的建兰和三册《兰花谱》送给广州华南热带植物园的兰圃,鼓励他们繁殖推广。“文革”后,那里的兰圃居然幸存有朱德赠送的建兰的后代,可谓劫后余生,倍添春色了。
杭州、南京、南昌等地的园林部门和四川的杜甫草堂,都收到过朱德赠送的兰花。北京中山公园的兰花,大都是朱德所赠。据公园的老园丁回忆:“朱总经常送给我们兰花,如海南岛的海燕齐飞,广东的墨兰、‘玉沉大贡’、‘银边大贡’、‘金丝马尾’,鸡公山的蕙兰,四川的多花兰、夏蕙、‘隆昌素’、‘鹤起绿漪’,江浙的名种衢州素,云南的‘大红舌’和秋兰等。”现在中山公园的江浙名种,都是朱德赠送,经技工们的养护培育而保存下来的。首都能有名兰供大众鉴赏,不能不引起人们对朱德的怀念。
1960年1月,朱德到贵州视察。当他在贵阳森林公园见到一些野生兰花时,十分高兴。他分析情况,认为贵州的山川气候适合兰花生长,便向贵州园林部门提出应对这些野生兰花进行系统的品种整理,把驯化培育和良种选育工作搞好,为祖国的大花园增色添香。朱德还乘兴写下了“馨同蕙兰”四个大字赠送给森林公园。随后,他又将自己亲手培育的40多盆“素心春兰“、“送春蕙兰”等优良品种送给他们。1964年,朱德再次来贵州视察工作时,又带来60多盆兰花和4种关于养兰的书籍资料赠送给贵阳市园林部门。
1963年,中日两国的友好使者、日本知名人士松村谦三来中国访问期间,曾到北京中山公园赏兰,他点名要了4个品种的兰花。周恩来特地从朱德处要去名种,赠与这位友人。得到名兰的日本朋友特别高兴,感谢不已。回国之后,又回赠了几株日本兰。对这些充当着友好使者的兰花,朱德嘱托中山公园精心养护起来。如今,这两位令人尊敬的老人都已辞世,但承载友谊的兰花却依然年年芬芳。松村先生的长子每次来北京,从不忘去看看这些有纪念意义的兰花。他还从当年父亲养植的“寰球荷鼎”上分出一丛赠给中山公园,以使友谊之兰代代吐艳。
别兰:“文革”大火烧毁了兰花梦
1966年,一把“文革”大火彻底烧毁了朱德的兰花梦。“文革”伊始,朱德就得了一顶大帽子――养兰花是玩物丧志,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是一种革命意志衰退的表现!
朱德沉默地走进花圃,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一朵朵怒放的兰花,心中无限依恋。这些来自祖国各地的兰花,几乎每一株都有一段不平凡的来历。长于克己的朱德,最后不得不忍痛把自己10多年收集来的6000多盆兰花(包括住宅里的兰花),全部送给了北京中山公园。中山公园的兰花多了,可朱德的心空了。
离开兰花的朱德整日悄然无声地孤坐书房,以打发寂寞的日子。眼前突然没有了绿色,没有了争奇斗艳的兰花,面对的是空寂无声的房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旺盛的枝叶突然被抽去了筋骨,失去了生命活力。在朱德眼里连阳光灿烂的日子都变得暗淡无光,他整天心烦意乱,度日如年。
失去兰花虽然痛心,但朱德毕竟是横刀立马、驰骋疆场的统帅,并未因此而自暴自弃,意志消沉。度过一段好似软禁的生活,朱德又走出家门,把门前的空地开垦出来,种些蔬菜聊以自娱。也不知是和绿色有缘分,还是有多年养花的经验,朱德种的蔬菜总是比别人的长得好,绿油油的一片,特别引人注目。
有了菜地,多少分散了朱德对兰花的思念,但由于和兰花结下了终身不解之缘,他是无法完全割舍下的。1971年9月林彪事件后,老帅们的日子好过了一些,能自由行动的朱德,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中山公园看望他的兰花。一进花圃,看见熟悉的兰花,好像看见久别的老朋友,他的眼睛湿润了。朱德离开花圃时,大家让他再搬一些兰花回去。他想想,还是拒绝了。他认为兰花养在中山公园是他的心愿,也是兰花最好的归宿!直到朱德离开人世,他再没有养过兰花。在中山公园里,他生前所养的兰花,有的至今还经常和观众见面。
兰友:以兰友相交,共叙兰事,发展兰花事业
朱德结交了不少兰友。他们中间有兰花专家、工程师、技术工人、寺院和尚及业余爱好者。
在北京,朱德常到中山公园的兰圃赏花,并和那里的园丁虞佩珍成了忘年交。20世纪50年代后期中山公园初建兰花室时,虞佩珍等人想请朱德题字,但考虑到他国务繁忙且年事已高,不忍心去打扰他。朱德从卫士长那里听到大家的愿望后,欣然命笔写下了“兰室”字幅多件,以供中山公园从中选用。他鼓励中山公园要常举办花展,让群众来观赏,为广大人民服务,还建议将兰花出口换取外汇,支援国家的经济建设。每当朱德离京外出视察时,他都要问一问虞佩珍,有没有送给外省的兰花品种。他总是走时带去几盆,返回时也带来几盆,为各地兰圃穿针引线,传递交换,希望各地能够共同发展。他曾请虞佩珍等人到中南海家中一起观赏自己培育的兰花新品种。
在广州,朱德同华南热带植物园兰花女工程师程式君也建立了友谊。程式君是前广州兰花研究会的会长。她曾深有感触地回忆说:“朱总十分关心兰花的养育、繁殖和推广,多次参观我们培养的兰花,并送了我们一些新品种,有素心兰、建兰,也有野生的。临走时,也从我们这里带走一点,送人,交换。朱总对兰花有很广泛的知识,能说出很多道理。我虽是搞科研的,但水平不如他。朱总每次来,都很随便,同我们以兰友相交。他到兰圃参观时也把我们带去,借以交流经验。当他了解到我们植物园经费和人员都不足时,便对我说:‘我们交个朋友,我把北京的地址留给你,你在工作中遇到什么问题,随时给我写信,我尽力帮助解决。’他是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却这样平易近人,非常热情支持我们的事业,这点,我事前是完全想不到的。”
成都文殊院的住持宽霖和尚也是朱德的兰友。他育兰有法,培育的3000多盆兰花中有不少名贵品种。朱德也赠过一些名兰给他。朱德视察成都时,只要有空,就到文殊院看望宽霖和尚,共叙兰情。20世纪60年代初,朱德和陈毅两位老帅结伴到文殊院赏兰。在宽霖和尚的陪同下,他们坐在寺院后进的东厢房里,以“一闲对百忙”的逸趣,欣赏千姿百态、清香四溢的幽兰。谈诗花助兴,论道霞满天。雅谈中,不觉天色已暮,三人才依依惜别。杜甫草堂、五福村的养兰技工,朱德都同他们结为兰友,有机会就谈叙兰事。
杭州有一位养兰专家名叫褚友仁,养育了一辈子兰花,经验丰富,是养兰高手。朱德拜他为师,请他讲述当地兰花的发展史,向他学习栽兰技术。褚友仁讲述了培养兰花的许多经验。朱德细心地倾听,时常还会提出一些问题。他对褚友仁说:“杭州解放了,兰花不能像过去那样只供少数人玩赏,要逐步走入寻常百姓家。你有精湛的技术,你的专长一定可以很好地发挥。希望你多培养一些徒弟,总结经验,加以推广,为发展兰花事业多作贡献。”褚友仁听了十分高兴,还送了几盆自己养育的兰花给朱德。自从20世纪50年代初在杭州结识褚友仁后,他每次到杭州,都尽可能抽空看望这位专家,关心他的工作和生活,观赏他培育的新品种,并把各地兰花发展的信息告诉他,对他所著《我的养兰生活》颇为赞赏。
兰诗:歌颂辛勤采兰人
从1959年至1964年,朱德写下了近40首咏兰的诗词。这些诗词,大都即兴而作,不事修饰,情真意切,老幼皆懂。
1961年秋,朱德趁庐山会议的间隙,到仙人洞采兰,曾题下七绝一首:
仙人洞下产兰花,觅得还依小道家。
采上新名三五棵,洞前小憩看红霞。
1961年深秋,朱德曾赋《咏兰》一首,描写自己在辛勤劳作中获得的乐趣:
幽兰奕奕待冬开,绿叶青葱映画台。
初放红英珠露坠,香盈十步出庭来。
1961年3月3日,朱德到广州视察,在越秀公园看见百花盛开,其中有许多兰花,即兴作诗一首:
越秀公园花木林,百花齐放各争春。
唯有兰花香正好,一时名贵五羊城。
稍后,他在四川彭县采兰后,为了歌颂辛勤采兰人的功绩,赋《鹤荫曲》词一首:
觅得彭县名山住,知心同志问村父。披荆斩棘乐访君,哪里管得风和雨。
求佳种“奋战”四天,果然满载归去。闻捷报喜煞大家,寄京都分栽百处。
1962年,新年伊始,朱德参观北京中山公园的兰展后,赋诗三首,其中一首云:
幽兰吐秀乔林下,仍自盘根众草旁。
纵使无人见欣赏,依然得地自合芳。
1962年春,朱德在《杭州杂咏》中曾吟五绝一首,记下了他同身边人员一起植兰的趣事:
春日学栽兰,大家都喜欢。
诸君亲动手,每人栽三盆。
1963年1月,他在海南岛尖峰岭采兰后,又写下七绝一首,以表达喜悦心情:
尖峰岭上产幽兰,古木林中朽树边。
多费专家勤采掇,新种移出任人观。
成都的杜甫草堂,名木不少,自从朱德赠送了名种兰花以后,园内植兰渐多。1963年,朱德再赴草堂,兴致盎然,赋有《草堂春兴》10余首。其中咏兰的一首,思古颂兰,堪称绝唱:
幽兰出谷弱袅袅,移到草堂愿折腰。
通道芳姿不解意,陪同工部发新条。
1963年4月20日,朱德回到四川,在考察之余曾登上峨眉山的石笋峰采兰,采得佳种后,当晚即乘兴写下了《鹦鹉曲·石笋峰采兰》一词:
峨眉山上随缘住,石笋幽谷作仙父。松竹友朋常照映,同受雾云风雨。
达人知遇来访寻,志愿随君前去。若得供献作国香,不朽芳名留处处。
1964年2月,面对解冻绽放的春兰,朱德托物言志,寄寓深情,写下了一首《春兰》诗:
东方解冻发新芽,芳蕊迎春见物华。
浅淡梳妆原国色,清芳谁得胜兰花。
兰节:质朴、坚韧、芬芳,不朽芳名留处处
“兰花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之德,不因困穷而改节。”这是世传《孔子家语》中用兰花比喻做人应有气节的话。朱德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功垂千秋,但他却常常谈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在他身上汇集了兰花的诸多高贵品格,质朴、坚韧、芬芳。作为一个驰骋疆场、运筹帷幄达半个多世纪的武将、元帅,他同时具备高洁、清雅的品格,这同他爱兰不无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