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时，已被敌人四面包围。杜指导员受了伤，准备去山上与敌人决一死战。弹尽粮绝，已无退路，指导员叫我们准备就义。我们大家一起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敌人挥着战刀，提着王八盒子，再次向山上冲来。绝望中，刘贵突然看到对面山上树林里挂出了红布。原来是兄弟部队抄了敌人的后。敌人发现后面被袭击，不敢恋战，撤走了。当时我16岁，整支部队不到30人。

    ■粮食比子弹还缺，藏粮食的地方是机密。为吃一顿饭，常常要死上几个人

    粮食和子弹一样，极为缺少，有时打敌人抢到一点粮，就藏起来，不能放在密营，另有仓库，是保密的，只有军粮人员才知道粮食的位置。有时在山坡上，用木头搭起来，用树皮盖上，像吊脚楼一样，既透气又防水，因为还怕黑瞎子给扒走，周围要下“地枪”。

    当时年轻，饿得厉害。到什么程度？睡觉时，自己的胃、肠子都能一根一根地摸出来。

    没办法时，部队就下山去打围子———就是“人圈”。日本人为防抗联，把老百姓集中圈起来，四周有高墙、炮楼，进出要路条，登记，还有护城河。围子多了，部队的活动就非常困难。每进一次村，就要打一次。

    1939年夏天，我们去柳树河围子。里面有讨伐队。那天雨大得都看不清路，我们迷了方向，走了一宿，一直走到围子的大门才发现到了。我们用木头搭桥过了护城河，突击队员用人梯翻墙，跳进去，收拾了站岗的打开门，百余人冲进去，一顿机关枪。日本人躲在房子里不出来。雨很大，我们有枪，缺子弹，手榴弹又投不进去，点房子又点不着。团长让大家用汽油点，火也不旺，日本人还是不出来。

    这时，周围几个围子都响枪了。我们只好撤出。敌人在后面猛追，公路上泥的厚得粘住脚就拔不出来。天快亮时，我们到了一个山边，抢占山头，敌人的飞机、马队追来，打了一天。要不是一位赫哲族的老队员———以前是个猎人———用枪打掉了敌人的机枪手，我们那天真是麻烦了。

    直到天黑，日本人才撤。这一仗打死不少日本人，我看见他们用马车拉死伤者。但，我们也牺牲了徐副官和几名战士。

    此前，我们进了一个叫窦家围子的土围子吃饭。这里是游击区，老百姓好，给我们粉条、豆腐一起煮了一大锅。还没吃呢，敌人已攻上来了。多少年没吃着豆腐粉条了，我们不舍得丢下，就边打边吃，大家轮着打，轮着吃，烫得太厉害，就捞出来用冷水一泡，再吃。

    话外音

    东北抗联第一路军总司令杨靖宇，被日寇沿着雪地上的脚印和炊烟穷追不舍，在警卫员下山买粮牺牲后，孤身一人被围。日本人的记载称:当逼近到50米处喊话劝降时，“连答应的神色也没有，依然用手枪向讨伐队射击”。1940年2月23日，杨靖宇壮烈牺牲。日军估算他缺粮已有半月，遗体送医院解剖，肠胃里面只有棉絮和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