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秋天,党中央撤离延安,蔣介石撕毁重庆谈判协议,准备打内战。他集中了强大的兵力,派胡宗南进攻延安。毛主席决策:党中央、中央军委的部队、机关全部撤出延安,以战略退却转为战略进攻。我们在延安出生的孩子,跟随部队一起行军,转展南北,历经敌机扫射轰炸,在敌军的围堵下横渡黄河,突破国民党晋北地区封锁线,于1947年7月到达西柏坡。
1948年初,杨尚昆主任将母亲找去交待说:“刘超同志,从延安来的孩子应该上学了,你来当校长,办个小学,不能让他们总跟着大人在机关里转。”因他知道刘超在到延安前,在四川老家不仅是抗日救国的青年,而且还是优秀的学校教师。于是母亲就在嘉峪村找了两间房子,配上桌椅、黑板,还找了几个大人当老师,我记得同学王红的妈妈就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初春就开学了。开学那天,还把驻在西柏坡地区中央机关的孩子,从四面八方集中起来照了两张照片,共有24人,站在前排左边第3个是叶向真,第4个是我,第6个是任弼时儿子任远,他左边的女孩是张华岗,右边第3人是毛远新等。很幸运,这张照片被保存了下来。上课时,发了一年级一册课本,老师教大家背颂、默写课文:天亮了,鸡叫了,太阳出来了,农民下地了…。这里的课堂虽说要比延安的大树下识字班那种席地而坐、大地当纸、树枝当笔的条件好多了,但是这里没有宿舍,六七岁的小孩每天要从各个村庄步行到这里还是有困难的,况且家长工作紧张,不稳定随时会调动到各地去,故没有多久,学校就解散了。这样我就没有学校可上了。过了不久,母亲听说西柏坡腾出一间能装下十五六个学生的房子,给住在就近的孩子们上课,老师是毛主席秘书叶子龙的夫人蒋英阿姨,母亲就让我也去那个教室上课。同学们有李讷、叶燕、二娃子、毛远新、任远、刘涛、杨小二、傅小钟等。我每天背着书包翻山,独自走这熟悉土路上学,来回两次,也没有人接送,特别是放学后回家天都快黑了,这样坚持了十多天,母亲感到不安全,不放心,干脆不让我去了。这两个学校都是育英学校的前身,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们后来先后都转入了育英小学。
我的两次上学都这样流产了。母亲发愁怎么办呢?等到春暖花开时,又传来消息,要在西柏坡身边的平山县山沟里的下东峪村,滹沱河畔组建寄宿制供给部小学,中直机关责成当时的供给部把这些孩子管起来,实行衣食住行全面管起来的供给制,由李一纯、孙统一、刘建勋来领导这项工作,他们就是我们的校长,到这里来我们就是“公家的孩子”。我完全符合入学条件,父母就决定送我过去,虽然舍不得我离开家,但想到工作忙,就下了狠心。他们一点也不惯我,给我找了一匹认识去下东峪路、驯练有素的红马,带上一个简单的小布包袱,爸把我抱上马说:牠比我们还认得路,两腿夹紧马肚子!坐穩,我们还要开会,就不送了。父亲把马屁股一拍,马就驮着我走了。这路还是不近,一会过小河,一会下小山,走了大约一半路程,看到一个骑马的男孩,从另一个岔路口向我走来,见是同行人,一问,他也是去下东峪上学的,名叫秦铁,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亲是秦邦宪(博古)。我们一同到学校时,天色己晚,老师把我们领到食堂吃晚饭,饭后带我们到新生男女混合的临时宿舍睡一觉,苐二天办完入学手续,编了班,才到班里的女生宿舍住下。
苐一次过儿童节。我刚进校门己是1948年5月下旬。我刚熟悉一些新环境,就见到学校各老师阿姨们忙碌起来,说是要过“六一”儿童节,首先要布置教室与食堂,要在墙上挂标语条幅,还要在天花板周围挂上红黄绿色彩条,条上还挂了动物造型的各式各样的五彩灯笼,真好看呵!老师们还拿着毛笔在很多鸡蛋壳上画各式图画,我问老师为什么要画这样多?老师答:这是要送给每个同学的儿童节礼物。我听了很髙兴,因为我也能得到一个可爱的有画的鸡蛋壳。老师还要领同学唱歌跳舞、排演“兄妹开荒”,表演节目。到过节那天,学校放假,不上课,我们参加“儿童节庆祝大会”,校长讲话,丰富的节目表演,好热闹!正高兴时,老师叫我说:你看是谁来了?我一看,意外地发现是妈妈,我边喊边走近妈妈身边,扑到她身上。妈妈告诉我,她从家峪村到下东峪,步行近一整天,我还是觉得路很远,妈妈很累,她问我:这里好吗?我答:己经慢慢习惯了,站在旁边的老师说:以后想妈妈,可以给她写信,我帮你送去。后来母亲就与大人们讲话去了,她认识这里的校长、老师和阿姨,与他们交流我是早产儿,年前刚生过病等情况。苐二天因为我要上课,没有与她告别,她就回嘉峪村了。后来学期中我还真给妈妈写了一封信,说我想她,学习很忙等内容,是老师将信送给妈妈的。记得学校放短期暑假时,我回到嘉峪村,父亲对我的信很不满意,批评我信上不提他一个字。
插班上课,补习算术。以前我上过多次一年级,学过好几个一册,认识的字不少,语文课不成问题。那时学生近90人,只有一、二两个年级,二年级人少,大概只有一个半班,给他们上课的是大家最热爱的朱凡、丁力老师。一年级小孩多,估计有三个班。我那时愿意跟大同学,比如孩子头王同庚、马文斌,唱歌打拍子指挥李吉提等同学一起玩,宁愿在二年级当妹妹,也不愿在小班当大姐。而那时老师听了妈妈那些话,恰巧把我插班进一年级,为这事我埋怨母亲许多年。我记得当时的教具很简陋,在石板上写字,敌机来轰炸,老师领着我们躲进山洞里。以前学的课本与现在的内容不一样,特别是算术过去学得少,我不但要把同学们学过的课程內容全部补上,还要学好新课程,我着实下了一翻功夫。在崔老师的帮助下跟上了班,学会了加减乘除和四则运算。我在这里系统的学完了上、下两学期,基本读完了一年级的课程。下学期是九月开始的,但学校这学期的开学典礼和学校正式成立日期,却选在1948年冬天11月21日举行,因为这个日子是苏联十月革命纪念日附近,寓意着我们要走苏联革命的路,建立新中国,恰巧这时我满8周岁了。学校在硝烟里诞生,留下了一张最珍贵的集体合影照片。
严格的军事集体生活。在学校有严密的作息生活、上课日程。每个人都要按时起床、出操、吃饭、上下课,体育活动等,比如,吃饭,饭前先洗手,之后排好队,一个同学指挥大家唱完军歌才能进食堂,那里有许多方桌,每桌可坐下八个人,要老师发了口令:坐下!同学们才可坐,之后,还不能动,待老师把饭菜分好后,喊口令:一、二、三,大家才可动筷子吃饭。谁要是违犯纪律,就要被老师叫出队列,站在大家面前,听老师批评,这是很丢脸的事,故同学们一般都不违反规矩。最开心的事要算周末,老师要我们每个人拿着自己的洗脸盆,排着队到校外不远处的滹沱河支流岸边玩耍。那支流的河水清澈透明,且河水很浅,一眼就可望见河底下,大大小小圆圆的彩色石子,岸边是细细的沙子,我们脱了鞋,光着小脚丫,一会在河里踩水,一会到岸边挖沙,还能去抓那些游过来的鱼和虾,有的用手抓,太滑,游走了,用脸盆去截挡,就可以揪住,我们把摸到的鱼虾集中放到老师的盆里,排着队快乐的送往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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