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控制了五圣山,谁就掌握了“铁三角”地区,也就掌握了中部战线攻守的主动权。而上甘岭,实际上是五圣山主峰东南4公里处的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与之相对应的北面1000米处还有一个小山村,叫做下甘岭。上甘岭村南边两侧有两个小山包,一个标高5979米,联合国军称之为“三角形山”;另外一个标高5377米,其北山被联合国军称之为“狙击兵岭”。如果不是20世纪50年代发生在朝鲜半岛的这场战争,如果不是1952年秋天十几万士兵为了它们的归属打得惊天动地的那一次战事,这两个小山包恐怕永远都不会被世人所知晓,它们也永远不会因上甘岭而闻名于世。上甘岭太阳已经渐渐西坠,张桃方找到了连长董正山,多日来,他憋了满肚子的话,此刻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张桃方:“连长,我想下班,我不是不想给您当通讯员,可是我是来打仗的,我要到阵地最前沿去。”董正山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小战士,说真的,和张桃方相处了一个多月,就董正山的了解,张桃方并不是那种话特别多的人,所以关于张桃方的真实想法,董正山并不晓得太多。更何况,董正山也是当兵打仗出身,他的心思并不是多么缜密。不过,在即将赶赴战场之前,这个来自农村的新兵战士能够主动请战,这无疑是一件非常令人鼓舞的事情。董正山:“我没什么意见,指导员,你呢?”指导员张春怀接话道:“我也同意。那么这样吧,张桃方,你还回到九班去,还回到高志平那个班。连长的这个通讯员的位置,我们也不找其他人,等你立了功,再回来。”张桃方欣喜若狂,他原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连长:“那好,你先回去,我回头马上宣布。”雪中布置张桃方兴奋地走出连长的驻地,迎面碰上副指导员郑东国,刚才他在门口,恰巧听到张桃方请战下班。这个郑东国虽然担任指导员的职务,但是却很少做什么政治动员工作,倒是经常和战士们打成一片,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张桃方兴高采烈,正在想事情,他似乎并没有看见这位副指导员,两个人擦肩而过。郑东国随后跟上来,他伸出手用力拍了一下张桃方的肩膀:“张桃方,听说你要下班?”“是。”张桃方点了点头。“你下班以后,想当个英雄,还是当个狗熊?就你那枪法,怎么上阵杀敌啊?”郑东国一下子把张桃方最不想提的事情兜了出来。张桃方腾地一下子就火了:“指导员,你不用多说了,我上前线,既不当英雄,也不当狗熊,我非得立个功,寄个喜报回家去。要是我不立功,我就不回来!”见张桃方真的生气了,郑东国把话往回收一收:“好啊好啊,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张桃方用力把枪往肩膀上背了背,头也不回地走了。郑东国望着张桃方的背影:“这小子,平时蔫蔫的,没想到脾气还挺大的……”张桃方重新回到了九班。班长高志平已经接到通知,正守在那里等着他。见到张桃方来了,高志平大咧咧一笑,一本正经地敬了一个军礼:“欢迎张桃方同志归队。”全班战士紧跟着齐刷刷一起敬礼,把张桃方整得像个首长似的。张桃方心里感到热乎乎的,他再一次感受到这个战斗集体的温暖。虽然离开这个班仅仅一个月,对班长和战友们却想念得厉害。高志平很郑重地把一只枪交到张桃方手中,张桃方注意到,这并不是原来的那支三八大盖,根据上级部署,进入一线阵地的部队全部更换武器装备。张桃方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武器,这是一支苏制1944式步骑枪,比起原先的那只三八大盖,这支枪要显得新一些,准星在雪光的反射下泛着微微的蓝光。张桃方把枪拿在手里,忽然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曾经有过,但是一时也说不上来。和以前使用的三八大盖相比,这支枪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大小长短都挺合适,张桃方有些爱不释手了。这就是今后陪在自己身边的伙伴,自己要和它一起去经历战火的洗礼,它将和自己一起创造一个崭新的英雄神话。因为步骑枪枪管比较短,一方面优点是便于携带使用,另一方面也有极大的弊病,子弹打出去散布面比较大,准确性能并不是很好。但是,这种枪也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点,就是非常适合在高寒气候下作战,不会因为天气严寒而发生技术故障。这一点在冰天雪地的朝鲜无疑是弥足珍贵的。1953年1月11日,夜晚12点,部队悄悄潜入上甘岭。夜很静,可以清晰地听到志愿军的胶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远近的隆隆炮声不绝于耳。张桃方紧紧跟在班长高志平的后面,没有照明弹和炮火的时候,四周能见度很低,只能依稀看到前方一片模糊的山影。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潜行,部队终于进入上甘岭5979高地,这个高地状如指向南面的一个箭头,所以被联合国军称之为“三角形山”。15军将这个高地编组为12个阵地,主峰是1号阵地,正面是3号、9号阵地,左前方是7号阵地,右前方是10号,右后方依次向后排列是0号、4号、5号、6号,2号阵地位于主峰左后方,它的前方隔着8号阵地就是主峰1号阵地,左前方是11号阵地,再前边,隔一条山沟,对面就是5377高地北山阵地,也就是联合国军所说的“狙击兵岭”。在向导的带领下,高志平带领着九班全体战士奉命进入位于高地前坡的7号阵地。选择在黎明时分进入阵地换防,是一个通常采用的惯例,因为即使最精明的战士,在这最使人困乏的时间也会斗志低迷。所以这个时刻的行动最不易被对面发觉。黑夜里看不清东西,张桃方只觉得先是进入了一条狭窄的交通壕,他伸出手,两边都可以触及到交通壕的内壁。“口令!”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高志平停住了脚步。“大同江。”“是24军的吗?”黑暗中换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中明显带着惊喜。“是,我们是24军72师的,来接替你们来了。”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这应该是驻守高地的15军战士。“总算等到你们了。”在那名战士的带领下,高志平等人沿着曲曲折折的交通壕钻进了一个山洞,在山洞中摸黑拐了两道弯之后,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那是石壁上的一盏马灯,灯光很微弱,借助这一点光亮,张桃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就是老兵们说的坑道工事了。十几个士兵从四下慢慢围拢过来,高志平和守军简单交谈了几句,做了迅速的交接。也许是灯盏中的油已经燃尽,那盏马灯在摇曳了一阵子之后,悄然熄灭了,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只有一些悉悉嗦嗦衣服的摩擦声。过了片刻,油灯被重新点燃,一切重新恢复平静,班长高志平拉了一下张桃方的衣角,意思也许是说:守军已经撤离前线,接下来的日子要我们一起度过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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