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的三个美军士兵一个被张桃方击毙,被一个同伴拉着撤退,另一个则担任火力掩护。拉同伴尸体的美军士兵最后慌不择路,跑进了我军雷区,连同他拉着的尸体被激发雷炸上了半空,弹片将他们大块地切裂,然后落下,再激发其他的地雷,最后变成了碎片。担任掩护的那个边打边撤,居然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坑道里,几个战友刘卫国、黄世南,头和腿和躯干已经分离。副班长还活着,血肉一团地在抖动,张桃方赶忙靠近他。副班长在他的怀里陡然动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牺牲了。击发因为断水,美军士兵们口渴难耐,军心不稳。志愿军狙击手们抓住敌人的这一特点,导演出一场“围水歼敌”的活剧。敌人为了打水,第一个牺牲者留给张桃方很深的印象,那是个勇敢而鲁莽的人,他疯也似的冲过来,打上水把水袋往肩上一扛就走,张桃方看到了他的头从水袋的腰间露出一角。张桃方没有半分地迟疑。枪响!美军士兵像木桩一样地倒下。一切归于平静。张桃方不再欣赏他的战果,把头缩了回来。狙击位最好不要连续放两枪,不然,暴露目标后,敌人的重机枪会把射击位置掏得很大。天边响起了雷声,风把残存的树和草吹得沙沙作响,要下雨了。坑道里浑浊的空气再一次折磨着张桃方,没来得及清理的尸体已经开始发出很奇怪的臭味,可他已经不在乎这些。“兄弟们,看着我杀美国鬼子吧!”张桃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副班长和战友们,含着泪,咬牙切齿地说。美国人的手雷把一切都毁了,洞里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好在还可以找到一些罐头和弹药,步枪是黄世南的,他也是连里的射击好手,连长昨天才特意把他派到这个最佳的狙击位上来,可惜他的步枪还没有发射过就光荣了。排长王志兵说:“通信兵发报,向我火箭兵报告方位,炮击敌人重炮阵地。同时,我命令:二班掩护三班行动,四班做总预备队,准备炸毁敌人炮兵阵地。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决定了!”“记住!战斗打响之前,给我炸掉山上的铁索桥,同时给张桃方他们三颗撤退信号弹,准备掩护我们,狙击敌人!”“是!”狙击手这时,张桃方的狙击小组只剩下了两个人,他们用狙击枪将水源附近的山林给彻底封锁了,敌人吃水非常困难。“注意!美军要打炮了!”战友提醒张桃方一句。美军第一轮试射刚进行,我方的喀秋莎火箭炮就将美军的炮兵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呵呵!还是咱们的炮炸得准炸得狠。”李东感叹道。“收拾没有被炸毁的重炮就要看我们了!”排长王志兵说。排长带着战士们,穿过冒着硝烟的敌人炮兵阵地,向隐藏重炮的山洞摸过来。敌人的重炮没受太大的损失。班长的枪先响了……“叭叭叭——”“是中国人!”阵地上的士兵大叫。可话音未落,从山上就射来密密麻麻的枪弹。紧接着“轰轰”几声,手榴弹就在人群中爆炸开来……“哒哒哒哒——”各班向山洞口不断涌出的士兵轮番开火……“用手榴弹!”老王喊道。几枚手榴弹准确无误地扔进洞口。“轰轰——”一阵巨响之后,无数的断臂残肢从山洞中被抽将出来。半截的身子在飞舞中还在不断地喊叫着。“二班、三班!准备冲锋!”老王从地上一跃而起。“轰!”铁索桥被炸成了两节。高地上寂静一片。“呵呵!你倒是接着唱啊!”“跟我冲!”李东已经彻底红了眼睛,向炮兵阵地又投了一颗手榴弹之后,将枪调整到连发,钻出山林就向美军残存的阵地扑去……子弹向残存的美军猛烈地倾泻……“排长!敌人炮兵阵地都被翻了盖子!”战士们兴奋地大笑,“这仗打得,真他妈过瘾!干掉了三十几个鬼子!”“注意隐蔽!”老王将他拉在身后,贴在洞口的一侧,“轰轰——”洞中传来了爆炸声,震得整座山峰颤动不止。“就这么打!把这些孙子都给我堵在山洞里打!”老王声嘶力竭地喊道,“再加点炸药!”三颗红色信号弹冉冉升起……“团长!不好啦!炮兵阵地遭到了袭击!”美军上尉举着话筒大喊。“什么?”团长的脸上立刻就冒了冷汗,抢过话筒大声询问,“情报连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报告团长!中国人袭击了炮兵阵地,现在我们和炮兵的联系已经中断。铁索桥也被炸断了!”“妈的!我们上当了!”团长猛然醒悟。原来中国人在水源地和他捉迷藏,只不过是为了将他的注意力分散开来而已。“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增援炮兵,记住!不惜一切代价!”“是!”团长狠狠摔掉话筒,盯着水源骂道:“我们上当了!”狙击洞中尸体狼藉,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但是却剩下了完整的一门重炮和尚未引爆的炮弹。李东曾学过炮兵射击,他用剩余的炮弹,向敌人主阵地发炮。他调整了一下炮口,紧接着几发炮弹呼啸着直奔敌主峰而去。“轰——”敌人主峰阵地上,浓烟滚滚而起……打完所有剩余炮弹,他们迅速向山林中撤退……张桃方与剩下的一名狙击手在泉水那边,与美军争夺也很激烈。美军断水又断粮,军心开始动摇。美军派飞机空投物资,有许多落到志愿军的阵地上,美军士兵气得七窍生烟又莫可奈何。神枪手张桃方对着飞机射击,奇迹般打伤了一架飞机,战士们欢声雷动。美军又派出了抢水者,这次聪明了很多,趴在地上,先一点一点地接近尸体,然后用带钩的竹竿钩住尸体,再一点一点的把尸体和水往回拖。“我看到了那具女尸在拖动的过程中被褪去了上衣,露出白皙而结实、坚挺的女性乳房。我把眼睛闭了闭,或许女人真的不应当属于战场。如果那个美国人不是那么心急,也许他就成功了,他躲在泉水旁唯一的大石头后面,那是我的火力死角……他太不小心了,我暗暗窃喜,美国人露出了他的头,尽管只是一部分,尽管只是很短的时间。可是对于我来说,对于用步枪射杀一个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于是,那汪清水边,那具已经裸露的女尸旁又多了一具尸体,他是白皮肤、黄头发……”张桃方甚至可以透过望远镜看到他的手指在最后的痉挛,“虽然生命之火已经被我命中头颅的那颗子弹抽空,可生理上还没有完全地死去,还在不甘心地抽动,一直到最后归复平静。”战斗了一天,张桃方回到了8号坑道,战友们大多牺牲了,另一个战友在外面守着泉水狙击。张桃方在洞里休息,他成了坑道里唯一的活物,一种强烈的孤独感把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拉,很多乱七八糟的感觉一股脑地往头脑里涌,无法描绘,感觉到的只有特想哭!他还是哭了,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战友们的遗物收拾好,他们一动也不动,他们的尸体不像第一次收拾时那样柔软、热乎,已经变得硬梆梆、冷冰冰了。最后,张桃方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大声地哭了起来,说不清楚是恐惧还是孤独,那时的他,如果身边还有一个战友,哪怕是还有一个伤员,他一定不会哭的。不知道哭了多久,累了,也困了。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肉体,猛地咬了咬牙,又端起了那支步骑枪,瞄准了那片开阔地。他的枪又响了三次,那边又有三个敌人永远地留在了泉水边。天放晴,空中的尽头绽放出最后的一丝彩霞,树间残存的绿叶尖、枯枝上水滴一点一点地落下,声音很动听很清脆。硝烟过后的水沟,血腥已经被暴雨冲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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