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崔炳义,生于1926年,谓邢台市宁晋县杨丰头村人。1943年1月参加八路军,担任129师25团3营8连卫生员。1947年转业地方工作。我的家乡地处宁晋、新河、南宫、巨鹿、隆尧五县交界的平原地带,抗日时期属八路军隆宁边区区公所所在地,侵华日军在1938年侵入我的家乡后,激起了人民群众的英勇反抗,我的父亲为我们讲述了当年那抗日的故事。
一、日伪军妄图摧毁敌后游击队
1938年10月12日,日军以独立混成第3旅团和第114师团各一部分共3700余人,对我冀南抗日根据地进行第一次全面“扫荡”。进而占据了边缘区之隆平、柏乡、宁南、宁晋、永年、故城、恩县、高塘等县城。这时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129师,以全民族的彻底解放为重,在刘伯承、邓小平同志的直接率领下,以太行山区为中心,开创了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陈再道同志在党的统一部署下,则组织东进纵队到冀南地区开展平原游击战争。
华北平原到处发出要求自卫、要求抗日的呼声,受尽欺凌的人民群众不甘做亡国奴,纷纷拿起武器,组织武装,抗日游击队象雨后春笋在各地争相出现,与日本侵略者进行殊死的斗争。我的祖父崔书堂在此影响下,秘密参加了党的组织,以村干部的名义(当时任村会计),积极为八路军筹备军粮、军鞋、运送伤员。有一次在秘密为八路军运送军粮中,被敌人发现,他们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冒死突围,险些伤了性命。当时我二爷崔芝汉任宁南县抗日政府一区农会主任,三爷崔维中任三区区长,在敌后广泛开展游击战争,给了日伪以狠狠的打击。
边区游击战的深入开展,引起了敌伪的恐慌,发誓要彻底消灭敌后游击队,摧毁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曾悬赏十万大洋捉拿崔维中、崔芝汉。狗急跳墙的日伪军,没能抓到抗日游击队,就以共党嫌疑人的名义,将我祖父崔书堂抓到冯家台据点,明示三天内只要崔维忠、崔芝汉投诚,即可释放。残酷的日本鬼子对我祖父崔书堂进行严刑烤打和非人的摧残,我祖父经受住了这次考验,什么也没透露。这时,公开身份为冯家台伪村长的八路军地下情报员贾树芬,首先发动本村1000多名村民在敌岗楼前求饶,向敌人施加压力,由于敌人对我祖父的共党嫌疑没有真凭实据,不得不放行了我的祖父。
二、杨丰头血案
1940年1月,根据斗争需要,将隆(隆尧县)宁(宁晋县)边区战委会改为隆宁边区区公所,指挥所设在杨丰头。1940年3月7日早六、七点钟,巨鹿县北无尘据点的日伪军突然包围了隆宁边区区公所驻地杨丰头,他们逐户搜查,查过就烧,扬言要捉尽杀绝边区干部。敌人把群众轰赶到村东水塘内,由于抓不到边区干部便抓住群众逼问、拷打,将妇女剥光衣服后进行惨无人道地污辱。在隆平县工作的杨玉庆(中共党员)和一名八路军战士到区公所办事不幸被捕,敌人将杨玉庆同志五花大绑地捆在树上,边抽打边剜肉,逼其说出抗日干部,而杨玉庆坚定地说:“我村没有八路,谁是八路我不知道。”敌人又抓住群众杨兰戌等逼问,仍然没有找到抗日干部,便将杨玉庆、杨兰戌和25团的一个八路军战士蒙住眼睛,当众用机枪射死。村支部书记杨玉衡在混乱中冲出去了包围圈,但由于沿河跑得过急,不甚失落于小漳河中,经打捞上来后,已口吐鲜血身亡。“杨丰头血案”致使我抗日同胞有四名同志牺牲,几十名乡亲惨遭毒打,活生生的事实激起了广大民众更强烈的抗日决心。
由于杨丰头发生流血惨案,部分队员思想发生动摇。有的擅自离队出走,有的以病重为由卧床不起。在这严峻关头,我二爷崔芝汉作为一名党员一个老队员,挺身而出承担重任。带着这一个班继续战斗。
三、杨文尧锄奸报仇
杨文尧是我家的西邻居,早期地下党员。1938年共产党组建了宁晋县公安队,杨文尧同志任手枪班班长,他作战勇敢,神出鬼没,无畏无惧,敌人谈杨色变,曾悬赏一万元缉拿杨文尧的人头。
1943年春天,杨文尧不小心还是被冯家台据点的情报室捕去。敌情报室主任刘廷印使用了各种手段,杨文尧诈降答应帮助敌人捉拿我抗日武装人员。而奸诈的刘廷印竟将杨文尧的父母和三岁的儿子抓去,要挟杨文尧为其忠心效劳,如若不然,就将其父母杀死。
杨文尧同志以党的事业和民族利益为重,不为敌人威逼所动,凶残的敌人竟将其双亲杀害,将儿子用刺刀活活挑死。这一下激怒了杨文尧和全体抗日战士。经查杀人首犯是日军情报室主任刘廷印和一个地头蛇曹林生。
刘印廷山东人,曹林生本地曹家台人,他们俩人在据点周围各村胡作非为,勒索民财,强奸妇女,罪恶累累,我敌工人员多次向其发出警告,争取其改恶从善。但刘曹无视我方警告。为了解决这两个铁杆汉奸,县长齐光桂和敌工站站长林金铎、副站长李维华等人在史家嘴专门进行了研究,决定利用农历四月十五日孟家庄过庙会的机会动手。其部署是:袭击组由站长林金铎、手枪队员杨文尧、杨恒义组成,负责射杀汉奸特务。情报组由李维华、王旭东组成,负责获取杜孟庄据点里的信息,并掌握冯家台、艾辛庄、耿庄桥等据点的敌军动向。魏呈桂、魏呈旭、王庆彬负责交通联络工作。安排妥当后,四月十四日晚上,袭击组就住到孟家庄一个堡垒户家里,让村干部负责派出警戒、严防泄密。
第二天早晨(1943年5月18日)就得到情报说冯家台据点的特务都去赶会。袭击组即化装成农民赶会的模样,先在娘娘庙里转了一圈,一出庙西门,正好碰上特务群正在围观地滩。趁刘廷印等特务在卖木梳、手饰摊前调戏妇女之际,杨文尧挤过去,到特务刘廷印背后,从篮子内取出手枪,对准其头部猛扣扳机,结果枪未响。这时,特务已发觉了,群众也乱跑。混乱之机,林金铎急忙挤到刘廷印背后,向上倾斜打了两枪,子弹从后心进去,前胸出来,刘当即死去。随即他又对准曹林生打了一枪,但只打伤腿部,跑掉了。接着队员们骑上事先准备好的自行车转移到孙家口隐蔽起来。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有一组镜头就是按照这一实际情况拍摄的。
四、军民联合拔据点
1945年6月,东陈镇日伪据点不断对我附近村庄烧杀抢掠,民愤极大。军分区决定首先由地方部队把敌人围住,挖好地道,尔后采用地道爆破与军分区主力攻坚相结合的办法,拔掉东陈据点。
县大队根据上级意图,决心由区长何耀明带领区中队并由民兵配合围困敌人,并且要挖好作为爆破用的地道;由县大队参谋长带领第2连在塔底与河庄之间截击宁晋县城里的敌人;由区委书记董固、武委会主任张华民和农会主任崔芝汉负责组织民工挖通小曹庄到东陈的交通壕,用以运送兵力和保障后勤供给,并进而增加几条爆破用地道。
6月20日夜晚,我二爷具体指挥了各村民工的土工作业,民工们在各自地段上争先恐后,奋力拼搏,几个小时就修筑好了交通壕。随后他们又转入了挖掘地道,即从前沿阵地的房子内向炮楼底下挖约十七丈远的通道。
开始挖时,人多掌子面小,施展不开,就改为多批次、大倒班。洞子越向前延伸,黑暗及缺氧明显成为大敌。人们晕倒了一批又一批,清醒过来又跑过去继续挖。
到了第三天中午,洞底突然出现了光亮—穿透了岗楼外围壕沟。与此同时,伪军也发现了他们,便立即开枪进行猛烈的火力封锁。
区长一声呼叫,带领民兵在洞口与敌展开了枪战,敌不敢下炮楼,对地道内的民兵又奈何不得,就开始用水灌。
待民兵将洞口封死后,深处泥水已达到腰部。他们所在的位置距敌炮楼还有四丈远,离总攻时间还有30个小时。
民兵班长赵大狗建议:“咱们从堵死的洞口那里往下挖,从沟底绕过去,再有一天就能挖到炮楼底下了。”这一建议被大家采纳,全体人员再次进入了坑道作业。
挖掘中好消息不断传来:主力部队已到达预备阵地,敌援兵被全部消灭。这些鼓动人心的消息,使群众的干劲更大了,提前三个小时挖好了地道。这样我二爷又开始组织群众为部队运送食品、弹药,组织担架队。
6月24日黄昏七点半钟,只听一声巨响,据点内东南角的炮楼变成了一堆废墟,西南角的炮楼同时被震倒,部队迅速向东北角主炮楼攻击。黎明时分,当我军准备即行爆破主炮楼时,政治攻势起到了作用,伪军宣布无条件投降。
这次战斗,全区的人民齐心协力,人人参战。如今老人们提起东陈战斗,人人都有一种无比荣耀的感觉,总是情不自尽地唱起当时的歌,以唤起美好的追忆:
“一九四五年十五这一天,东陈的战斗起了狼烟,八路军真勇敢,哎哟哟,嘀隆冬呛,八路军真勇敢!
伪队长李凤和,做事真可恶,烧杀奸淫,无恶他不做,真是个活阎罗,哎哟哟,嘀隆冬呛,真是个活阎罗。
来了县大队,还有警卫连,各村的民兵配合来作战,八路军冲上了前,哎哟哟,嘀隆冬呛,八路军冲上了前。
正在包围时,敌人来增援,北门口外杀声喊连天,援兵完了蛋,哎哟哟,嘀隆冬呛,援兵完了蛋。 伪军盼援兵,盼的眼圈红,不估量援兵更稀松,要了伪军的命,哎哟哟,嘀隆冬呛,要了伪军的命。 汉奸李凤和,坚决不交枪,火线一拉炮楼上了天,伪军们全玩完,哎哟哟,嘀隆冬呛,伪军们全玩完。”
五、父亲参加了八路军
1943年1月,我八路军129师为对付敌在我冀南根据地“扫荡”和蚕食,采取“敌进我进”的方针,深入敌后,袭击和夺取日伪力量薄弱的据点,扩大游击区,以配合正面的反蚕食斗争。那时冀南军区第25团正住在我村,我的父亲崔炳义就找到部队首长,坚决要求参军。
部队领导见我父亲身体弱小,怕经不起部队东奔西跑、风餐露宿的艰苦生活,不管他怎么缠磨总是不同意。后经我村民兵连长杨殿林极力推荐,详细地介绍说:“他能够吃苦,扛长活、推洋车他都干过,请部队放心;另一件事是他二叔是农会主任,他三叔是区长,他父亲是地下党员,他全家人都是敌人要抓捕的对象,在村里更危险,还是把他带走吧。”部队首长了解了这些情况后,立即同意让他参加八路军。
参军那年,我父亲仅17岁,团首长看我父亲年龄小,就把他分配到了团卫生队,卫生队长潘家勋待人亲和,技术高超,在队里威信很高。报到后就优先派他到卫生培训班里去学习,以提高专业技能。
那时的学习,并不是固定在一所学校里,而是象游击队一样,今天在这个村,明天在那个店,穿插于敌缝隙之间边走边学。
在卫生培训班学习期间,除学习文化课和必修的专业知识外,还初步接触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认识到我们穷人受苦不是命中注定的,而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欺压造成的,只有跟着共产党,以武装夺取政权,建立起新中国,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这些新颖的革命道理,开阔了他的视野,坚定了他革命到底的信念。所以在学习中能够刻苦钻研,拼力攻读。
经过一年的学习,我的父亲基本上掌握了战地抢救、急症处理、常见病防治及100多种苏联药物识别等医科知识。在文化课方面也学到了不少知识,脱离了“文盲”队伍。
在游击区里学习,实战结合很紧密,什么日常日语对话、医用俄文翻译、游击区专用“瞎子语”(地下活动暗语),学习的是非常流利。实习中的对象伤病员处处都有,随时都有实践机会,处于枪林弹雨中的环境比和平环境更能锻炼人,卫生培训班的学员全都圆满地完成了学业。
六、连续作战 各个击破
1944年1月9日,父亲被配属到了三营八连担任卫生员,负责战时连队的医务工作。当时,敌后战场的形势出现了明显的转折。日军已经无力对根据地实行全区性的“扫荡”,为了迎接全国大反攻,我冀鲁豫部队,抓住敌人兵力调整、守备力量薄弱的时机,接连发动了凌厉的攻势。在这一时期中,三营连续参加了多次进攻战斗,各连进一步得到了锻炼和考验。
(一)端台头炮楼
1944年1月10日,也就是我父亲刚下连的第二天,三营营长梁光荣按照上级先打孤立突出之敌的指示,带领全营利用风雪迷漫的夜晚,急行军20公里突然将河北省巨鹿县的日军据点台头炮楼包围,全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日军一个小队彻底消灭,俘虏伪军36人,8连轻伤4人,重伤1人。这批伤病员经我父亲及时包扎抢救和精心护理,均脱离了危险。
通过这次战斗,不仅锻炼了一个新兵的意志,而且使所学的卫生专业知识得到了巩固和提高,更使他高兴的是亲眼目睹了昔日张牙舞爪的日伪军,今日却变成了一副副脓包相,从中也深切地理解到,胜利对于人民来说是多么的幸福。
(二)拔辛庄据点
战后全团迅速西撤,在周家庄经短暂休整,立即投入对辛庄据点的进攻准备。据侦察此据点不但人多装备精良,而且三座炮楼互成犄角,如果强攻硬拼,我军势必会受到侧击,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经团首长分析研究,决心采取挖掘地道炸毁敌碉堡的战术,彻底消灭这股顽军。
1944年2月2日,我25团在团长李建山的率领下,将辛庄伪据点团团包围。根据作战部署,一营负责打援,二营负责包围,三营组织全部力量挖掘地道,实施主要攻击。
这样三营经过两个昼夜的坑道作业,地道直挖到敌人的炮楼底下,然后填装好炸药。总攻信号一发起后,只听一声巨响,敌三座炮楼瞬时被炸成一片废墟。我七连、八连从翼侧迅速发起冲击,一举解决了战斗。此次战斗,毙敌34人、伤敌44人、俘虏36人,缴获长短枪31支,歪把机枪4挺。我仅伤4人,以较小的代价换取了较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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