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的父亲大为是黄埔三期毕业的高材生, 青柳出生时, 大为正辗转异乡抗战,得知定居家乡雪峰山东麓的爱妻雪花诞下“千金”, 因而格外思念家乡绵延青翠的雪峰山,向往家乡青钱柳下与众乡亲纳凉聊天的安逸岁月。于是挥笔疾书,托鸿雁传信,将“千金”取名“青柳”。
青柳的家在雪峰山坳——古楼,村落里几间简陋的木板、茅草房错落在山林间,屋后峰峦高耸, 连绵起伏。屋前,一席荒坪,土坯篱笆外,层层梯田,一直延伸到平坦而狭长的田垅边缘。近看,咆哮的平溪江从雪峰山峥嵘的岩壁间划开缝隙倾泻而下,然后倦怠地卧在那平坦的田垅上,碧绿的江水静静地流淌。远眺,危峰兀立的雪峰山巅,陡峻雄伟,夏日青峰独秀,冬日白雪皑皑。
1937年12月,雪峰山的黄埔才俊——大为,在南京被日本鬼子杀害了;雪花被邻村的恶霸地主王老虎戏弄而服毒自杀, 5岁的青柳在雪峰山成了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与爷爷胡峰相依为命。
同村男孩牛伢子与青柳同年,童稚生活中苦涩而别有滋味的家庭境遇,使他们成为了好伙伴,他俩在一起常常会突发奇想,玩一些令大人们意想不到的荒诞游戏。有一次,俩人用一个玻璃瓶装满生石灰,灌上水,然后旋紧瓶盖,放在空地上,逗着小黄狗守在旁边看热闹,不一会儿,“砰”的一声爆炸了,把小黄狗吓得“汪汪”直叫。他俩则躲在远处,隔岸观火,哈哈大笑。有时,俩人如猴子般在山林里穿梭,捉迷藏、打野仗、冲杀呐喊,不倦不归。
为了拉扯青柳长大,爷爷胡峰忍气吞声,和乡亲们在邻村的恶霸地主王老虎家做长工勉强糊口。王老虎的屋子是用青砖砌的四合院,里面有一个果园,牛伢子的表哥也在他家做长工,专门照看那些果树,他说里面有桃树、李树、柑子树、柚子树都有,园子中间还有几排桑叶树。门口还有两只凶恶的大狗跟它的主子一样,经常仗势欺人。
爷爷想方设法从山里找来各种食物填饱爷孙俩的肚子,还用屋前的青钱柳嫩芽泡茶喝。青柳和牛伢子都就着爷爷这甘甜可口的青钱柳茶渐渐长大。
眨眼间到了1945年3月,日军为了占领湖南芷江飞机场,进逼国民政府陪都重庆,集结约9万人的兵力发起进攻,,欲越过雪峰山地区。雪峰山西接云贵,横亘市境西、北部,逶迤达于洞庭;越城岭突兀于湘桂边境。身处雪峰山腹地的古楼,打破了往日的宁静,笼罩在战火的阴影下。
青柳和牛伢子,在村道上边走边学着大人们常唱的抗日歌谣:
小日本, 太疯狂, 又抢衣、 又抢粮, 又杀人, 又烧房, 简直就是狗豺狼。 我们赶快扛起枪, 保卫中华保家乡。 ……
青柳和牛伢子的抗日歌谣惹得王老虎很不高兴,青柳的爷爷胡峰被王老虎借故撵了出来,嫌他年老体弱干活没劲。牛伢子表哥义愤填膺也辞去了长工活计,与胡峰爷爷上山打猎维持生计。
这个冷酷无情的汉奸地主王老虎,恶名远扬,他以前在汪精卫伪政府当差,汪的伪政权失势后,他先溜到长沙躲藏,后又回到故乡雪峰山欺压乡邻。现在听说日本人即将进攻雪峰山,他就与日本人狼狈为奸。
1945年4月,日军进攻雪峰山。
一天傍晚,牛伢子从地里攫猪草回来,奶奶在灶屋里烧火热猪食。牛伢子去找青柳,围着村子转了几个圈也不见人。只听见屋里送来奶奶“嗡嗡,嗡嗡——”的纺车声,宛如一曲悦耳动听的美妙乐章,不时唱响。大约过了两个钟头,还找不见青柳,牛伢子觉得蹊跷,去问奶奶,奶奶也一无所知。
牛伢子急了,索性到屋后山林里找人去。小黄狗也摇头摆尾地跟出来陪伴牛伢子,不时地用前爪攀到牛伢子胸前,舔着牛伢子的手,似乎在安慰他。
月亮,已给从屋背后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上露了出来,又圆又大,慷慨地向大地倾射着银色的清辉。
牛伢子沿着通往后山的一条曲曲拐拐的小径走去。
“谁?”一个尖利的声音问牛伢子,小黄狗赶紧吠吠几声。
牛伢子心里悸动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向前走了两步,隐约地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树下。
“谁?”这一次比先前的一声还要严厉,但是牛伢子听出这声音了。
“是我,青柳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我也正要回村找你。”说吧,她就向牛伢子走来。
“是吗?怪不得我去你家找不到你,急死人,你们都干什么去了?”牛伢子生气地说。
青柳指了指右边山林里的那座草垛,轻声地说:“那边。”
她悄悄告诉牛伢子:从长沙回来的张治群三爷与村里的人在开会,表哥和爷爷也在。治群三爷在长沙城里搞抗日锄奸活动,这次是秘密回来的,住在后山那个岩洞里。
这位三爷,牛伢子以前也听胡峰爷爷说过,他是八路军南下支队的侦察员, 传说他武功高强,能飞檐走壁。长沙沦陷后,被汉奸王老虎告密,他被伪军以两个排的兵力团团围住,但他毫无畏惧,手持两杆机关枪,连珠般的子弹扫出去,敌人的两个排被他消灭了一大半,他得以脱险。
现在,他们敬仰的英雄---张三爷回来了。牛伢子拉住青柳的手说:“去看看。”
“不,人家在商量工作哩。”她阻止了牛伢子,牛伢子向前走了两步,侧耳静听着那低低的,断断续续的陌生人声音……“城里的情况已摸熟了……经过研究……决定……袭扰乱日伪窝点,牵制日军的主力。” 青柳不耐烦地拉住牛伢子的手,小声说:“别听了,走,到外面放哨去。”牛伢子跟着她,在旁边一丛荆棘背后隐蔽起来。这时,月亮已高高地升了起来,照得大地如同白昼。
第三天的深夜,远处稀疏的枪声把牛伢子从梦中惊醒,牛伢子心里有点恐惧,把被子捏得紧紧的,身子紧缩成一团。但也暗暗高兴,有张三爷出马,王老虎的末日不远了,乡亲们有盼头了!
“奶奶。”牛伢子喊了声隔壁房里的奶奶,为了让自己恐惧的心情能平静舒缓一下。“孙子,别怕,我在这里哩。”听到奶奶亲切的回答,牛伢子胆子壮大了,来到奶奶屋里,看青柳是不是也被枪声吓醒,不看倒罢,一看发现青柳根本没在床上,牛伢子惊叫:“奶奶,青柳不见了。”“不见?唉,这丫头,不听话,爷爷不准她去,特意叫她来我家睡,她还是跟去了。”说完,奶奶披着衣服起身,手里提着一盏桐油灯,在青柳睡的床头照了照,然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远处,“哒哒哒哒”,机关枪吼叫着,响声在宁静的雪峰山里显得发闷。
原来,青柳和爷爷去给八路军南下支队引路,又是该死的汉奸王老虎告密,日本鬼子突然调来一个联队的兵力反抗,张三爷领导的队伍第一次行动失败了。
翌日半夜,胡峰爷爷、青柳拖着疲倦和创伤的身子悄悄地回村了。一只猫头鹰在桐树上发出“咕唧咕唧”的叫声。叫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胡峰爷爷告诉牛伢子,八路军南下支队的主力已全部突围,撤回雪峰山上去了。张三爷带了十多个伤员留在这里养伤,表哥伤得重,跟伤员一起住在岩洞里。……
张三爷特意吩咐女军医超莲晚上到村里给青柳治伤换药,超莲长着圆脸、大眼睛、短头发,身穿灰布军装,面目清秀、心灵手巧。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几天以后,青柳伤好了。
傍晚,胡峰挑着担,上山送饭,牛伢子和青柳跟在后面。忽然,青柳一惊一乍:“爷爷,你听!”他们一齐侧耳一听,左边树丛中有簌簌的响声,胡峰换了下肩膀,果断地说:“是野物,别管它,我们走。”猛地,一只麻兔跳跃直蹿,闪过小径,撞得树丛“唰唰”直响。青柳的心平静下来,情不自禁地佩服爷爷的镇定自若。
青柳一行在山里拐了几个弯,看见尉萍姐坐在岩洞口,正给战士们缝补衣服。“哟,你们两个小鬼也来啦。”她一边招呼,一边停住手中的活儿,笑呵呵地去接爷爷胡峰的担子。她对爷爷说,由于伤员多,药物少,表哥和几个伤员伤口化脓了,红肿得厉害,这样下去可能有生命危险。缺少药物,如何是好? 青柳和牛伢子听到她的话,“我去偷!”青柳立即毛遂自荐。
“去哪偷?”牛伢子的心里咯登一下,突然脑子一转:“对,就去偷,去王老虎家偷些药回来,给伤员叔叔医伤。”
“对,就去王老虎家偷。”青柳异常兴奋:“三爷不是说街上所有的药店都被王老虎带着日本人封了,到处买不到药,他将药品没收来放在他家库房了,我与牛伢子去偷,我帮王老虎家里放过牛,他家的库房我熟悉,保证弄到手!”
“好!就这办法了。”爷爷也觉得可行。他挟起烟杆,在身上拍打了两下,问超莲:“治群呢?去哪里啦?” 她指了指山下:“下山啦……哟,他回来了。”他们一齐扭过头去,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披着一件破烂得露出黑棉絮的外衣,从树丛里地走出来,肩上背着背篓,张治群乔装打扮去侦察敌情回来了。胡峰爷爷忙向他汇报想去王老虎宅院偷药品的事。张治群同意了他们的方案,叫尉萍告诉青柳需要什么样的药物,再三叮嘱他俩要注意安全。
下山时,天已黑了。
青柳曾给王老虎家放过牛,知道王老虎家的库房在正院与左厢房内。库房的钥匙由王老虎掌管。这个狗汉奸将库房的钥匙,始终放在贴身的睡衣口袋里。还安排两名伪军护院来回巡查。
怎么弄到钥匙是个大难题,青柳绞尽脑汁,把嘴贴在牛伢子的耳朵边小声地说:“我先去偷钥匙……你准备好玻璃瓶和……”说罢,与牛伢子会心一笑,各自准备去了。
一会儿,牛伢子找来了玻璃瓶子。青柳不放心地问:“装上诱饵吗?”牛伢子点了点头。接着,她也从提着的布袋里掏出绳子和几个猪肉骨头。“哟,都准备好了。”说罢,俩人朝王老虎家跑去。
他们翻过小山坳,来到王老虎大宅院。大门口两只恶狗正躺着,两个伪军抱着枪在呼呼大睡。青柳用手肘触了牛伢子一下,嘀咕一声:“别动,我把狗引走。”她像一条蛇一样匍匐着爬了二十多步,耳朵异常灵敏的大狗“汪”的一声朝她扑过来。她急忙扔去两个肉骨头。两只狗闻到了浓浓的肉腥味儿,霎地,衔起骨头坐在阴暗处贪婪地啃起来。
青柳急忙闪到土墙脚下,向牛伢子做了个手势。牛伢子默契地弯着腰靠拢她。她立即踏在牛伢子的肩上,纵身一跃,攀着露出墙外的树枝,爬上了墙头。
一会儿,青柳从布袋里掏出绳子,在树上打了几个结,再把绳子抛给牛伢子,牛伢子抓住麻绳双脚抵住土墙也爬了上去。然后他们沿着树杆跳入院内。
按照分工,青柳偷偷地摸进王老虎的卧室内,在床底藏起来。牛伢子沿着墙根,蹑手蹑脚地躲进柴房, 把耳朵贴在门壁上等待着青柳的暗号。
四周漆黑,万籁俱寂。
青柳藏好不久, 王老虎搂着他的小老婆进了卧室,接着床铺上又重重地响了几下,马上又归于寂静。
青柳极力屏住呼吸,拿出那根磨得锋利的铁丝,从床板缝钻过褥垫子,轻轻地朝王老虎的背脊刺了一下,隔一会,又轻轻地刺一下。由于刺得很轻,王老虎觉得痒痒的,他翻了个身,用手挠了挠,又捏捏身上的钥匙,安心地呼呼入睡。他嘟嚷:“怎么今晚床上有这么多虱子?”
他老婆也呼呼地发出均匀的鼾声,没有回答。
青柳又轻轻地反复刺了几下, 王老虎痒得难受,终于脱掉了睡衣,扔在床边的滕椅上,钥匙“铿锵”一声掉在地上,他很快又进入睡梦中了。
牛伢子站在门外焦躁地等待着,深夜,春暧乍寒的凉意毫不客气地往往牛伢子的破衣服洞里钻,牛伢子打了个寒颤。蓦地,窗户“哗啦”一声,牛伢子一惊。原来是一只野猫跳了出来,“喵呜喵呜”地嚎叫着。牛伢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摸摸揣在怀里的那个玻璃瓶,滑溜溜的还在。
过了一会,门壁里响起了“吱吱”的鼠叫声,是短促的四下,这是钥匙弄到手的暗号,牛伢子放下心来。急忙蹑手蹑脚地摸到左厢房的后面厨房旁,那走廊上放着一个粗土瓷水缸。牛伢子解开身上的腰带,取出玻璃瓶,将盖子旋开,灌满了水又将盖子紧紧的旋上,赶紧放到水缸里,马上掉转头,踮着脚,沿着墙根朝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只听到“碰咚”一声巨响,把王老虎一家人都惊醒了,他们慌忙地起床点着灯光,吵吵嚷嚷地来回找这响声的由来。
“喂,什么响?” “好像手榴弹响。” “哎哟,水缸炸开了,水,水……” ……
看到他们纷乱一片,牛伢子忍俊不禁,快速爬到土墙上等待着青柳凯旋而归。
月亮从薄云雾里钻了出来,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向牛伢子点头微笑。
半响,青柳提着个袋子来了。她递给牛伢子,牛伢子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快上来,快走!”牛伢子催着青柳。可她返过头又朝王老虎的庭院疑惑地瞥了一眼,忽地,一转身又消失在果园里。
“哟,还去干啥呢?”牛伢子自语地叹息道,怔怔地瞅着果园,心里砰砰直跳。一瞬间,借着青幽幽的月光,牛伢子看见青柳冲到了园子中间的桑树边,惊得树叶飒飒直响。
倏地,传来一声铳枪的闷响。青柳用罩衣包着一包东西,匆忙地朝牛伢子奔来。牛伢子在土墙上,迅速把麻绳递给她,使尽气力往上拉,青柳顺着绳子一跃身爬了上去。然后,两人又顺着绳子跳出去,抱着袋子赶紧跑。
两只恶狗狂叫不止。他们跑了很远,以为平安无事了。然而,“汪汪”的狗叫声却越来越近了,真是有人追上来了。牛伢子心里十分恐慌,但青柳比牛伢子镇静多了。她将外衣迅速脱下拧成一团,奋力往前方扔去,并一把抓住牛伢子直往田坑下边钻,恰巧上面有茂密的黄茅和灌木遮掩了他们的身子。
听得很清楚,两只恶狗像箭一般呼呼地窜过黄茅丛。后面紧跟着两个人,跑得气喘吁吁的,停在他们的藏身处,是王老虎的两个护院伪军。
“真怪?明明是朝这边跑过来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跑不了,象是两个小家伙,搜吧!”
“算了吧,明天再查,法师手里还能跑鬼!”
另一个不服气地说:“他妈的,真见鬼,莫不是藏在这丛黄茅里。”说着拿起梭镖往他们头顶上的黄茅丛刺。牛伢子脑门子“嗡嗡”地响,心一下悬到嗓子眼狂跳着,差一点叫出声来。
幸好,梭镖被一个干枯的树兜挡住了。同时,另一个人反驳道:“这么傻,还在这里,早跑去十万八千里了。”说罢,两个黑影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好险啊!”牛伢子和青柳暗自庆幸自己的命大。青柳连夜把药品送给张三爷。
过了几天,天刚亮,牛伢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去看青柳。推开高粱门一看,青柳正在灶里“噗、噗”地吹火准备煮红苕饭。
牛伢子问道:“我们去看表哥他们可以不?不知他们的伤好些了么?”
青柳笑着说:“表哥回村了,大家都好多了,幸亏拿回来了消炎药。”胡峰爷爷睡在床上,盖着一张烂被子,可能因过度劳累和受了风寒,不时地咳嗽着。
正在这时,门外气势汹汹地闯进一个头戴大帽、身穿长马褂的大汉,不伦不类地拄着根文明棍。牛伢子抬头一看,那肥胖的脑袋,那满脸的横肉,正是那恶霸地主、走狗汉奸王老虎。
王老虎提着青柳的外衣,杀气腾腾地冲着青柳破口大骂:“哼,死丫头,你好大的胆竟敢偷我的桑椹。”说罢,又逼近青柳,文明棍抽在灶上,眼睛鼓得像两个灯笼。原来青柳恐王老虎知道药品被偷,担心张三爷他们危险,故意倒回去折了一包结满桑椹的桑树枝。
青柳埋头干活,泰然地回答道:“我不晓得你的桑椹在哪里---”她话没有说完,王老虎竖眼一瞪,不问青红皂白,抡起巴掌,抽打在青柳的的小脸上。顿时,青柳口鼻流血。
王老虎又狠狠地踢了她两脚。接着,文明棍像雨点似的落在她的头上身上, 青柳昏倒在地……
爷爷胡峰看到唯一的心肝骨肉被打得鲜血淋漓,急忙跳下床,挡住王老虎的棍杖,指着王老虎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畜生……”
牛伢子恨不得拿一把尖刀捅死他。可是,……他狠狠地往自己的膝盖上拍了一下,撒腿就跑。
牛伢子把王老虎正在殴打青柳的事告诉了表哥,表哥抓起把柴斧,气冲冲地赶来。牛伢子奶奶也急坏了,她跺脚挥手大喊:“都去啦,乡亲们,青柳快被王老虎打死了!”说着,她也跌跌跄跄地跑去了。
乡亲们仇恨的怒火被点燃,邻近村民闻讯也手持锄头、棍棒、斧子赶来了。
只见爷爷胡峰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手里拿着一把锄头,站在禾场上,摆好决斗的架势,目光炯炯,逼视着王老虎。王老虎嚣张地说:“胡哑吧,我打死你,犹如打死一只麻雀,可你碰我一根毫毛,哼哼,老子灭你全家!”
胡峰听了这话,气得火星子直冒。他捋了一下衣袖,提起锄头愤怒地说:“来吧,是真老虎也要咬你两口。”
话音刚落,王老虎双手紧握梭镖向胡峰心窝刺来……
紧急关头,“哐噹”一声,一把柴斧飞过来,把这梭镖打飞了。只见表哥一个箭步,跨过来俯身捞上斧头和梭镖,来帮忙的众乡亲拿起各式武器一齐向王老虎一伙步步逼去……
王老虎见势不妙,鼠眼一翻,计上心来,向几个狗腿子眨了几个贼眼。他的老婆故意扭着腰姿,皱鼻翘嘴冲表哥轻蔑地眨了一眼。挽住王老虎的胳膊,撅着屁股走了。
爷爷胡峰立刻上山把情况向张治群汇报。张治群嘱咐他:“看来情况严重,敌人肯定会知道丢了药品,很可能要下毒手了。乡亲们要马上准备转移。”
两只乌鸦在屋顶上频频“呀---呀---”怪叫,四周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气氛中,好像马上就要在这里爆发一场悲惨的风波。
当天晚上,乡亲们稍作收拾,一起露宿在屋后的山林里,张三爷也陪伴着他们。村里仅留下牛伢子奶奶一个人守营。
偶尔一阵阵山风吹来,松林发出浪涛般的吼叫。下半夜王老虎带着一个中队的日本鬼子突兀地进村了。骚乱的嘈杂声中,听得出王老虎逼迫奶奶的吼叫声:“说罢,你的侄子和胡哑巴,藏到哪儿去了?”
“妈的,不说,老子毙了你。” ……
日本鬼子叽哩咕噜的嚎叫,不时地用枪托、皮带接二连三地抽打着奶奶。
张治群站起来悄声地对胡峰说:“老胡叔,你们留下,好好照料伤员,我去,不然,大娘要被活活打死的。”
“不,你不能去,这么多伤员离不开你……他们要的是我们哩!”胡峰与表哥不约而同地回答着。
“哪里,哪里!他们看到我这条大鱼突然上钩,你们就能脱险了。”张治群争辩着。
“不,不,你怎么能露面呢?”胡峰极力阻止着。
“对,三爷,这里急需你,我们是本土乡亲, 王老虎不敢胡来的,我们会想法逃出来的……”,表哥应和着。
张治群三爷拗不过胡峰与表哥,目送他们昂首阔步地下山了。当胡峰和表哥无所畏惧地出现在敌人面前时,正义凛然的样子,令日本鬼子们惊呆了,吓得王老虎畏怯地弯着腰往后退缩着,一边眼睛向上翻着,吊出两个白眼球死死地瞪着一步步逼近的表哥。忽地,“嗖”的一声,他抡起一把寒光闪闪的马叶刀,狠狠地向表哥脖子砍去。“我劈了你。”随即,表哥鲜红的头颅掉在地上,但身子还是傲然挺直,长久没有倒下……
就在这一瞬间,“叭叭”两记清脆的耳光,打在王老虎肥胖而臃肿的脸上,“死拉死拉的,谁叫你砍人……”接着,又朝他的胸部狠狠地踢了一脚,王老虎象只打落水的恶狗,连连在地上打滚,嗷嗷低头求饶。日军中队长转过身来,命令日本兵将爷爷胡峰押走了。
青柳和牛伢子乘着夜色走下山来,扶起昏倒在表哥尸体上的奶奶。一齐扑在奶奶的怀里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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