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与世隔绝的那些岁月中,他俩感激兽医的知遇之恩。人到中年,孓然一身的兽医教马车夫学文化,给他传授着医术,草原上留下他们师徒巡诊的身影,兽医与马车夫一家成了莫逆之交。有一天,兽医悄悄告诉她共产党已解放了全国大部份地区,四川也要解放了。她激动万分,翻身跃马,在草原上狂跑起来,去追赶天上自由的彩云。她知道,与她同行的哥哥留在了长征的路上,家乡已没有亲人,她还是日夜思念着故乡。
马车夫愧疚地对她说:“我没能同你找到部队,我一定陪伴你回到你的家乡。”她归心似箭,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漫天飞雪中坐着马车,别离了这片熟悉的草原,别离了慷慨解囊、深情送别兽医,回到了故土大巴山。
那襁褓中的婴儿--我如今也已年过半百。我曾经追寻母亲走过的路,高原、黄河、还有生育我的那片草原。我也见到了赵连长等流落红军,她们给家乡人带来问候和祝福,也带给我的父母。
后 记
我的父母回到四川老家,因为这段不为人知的婚缘,一生历经坎坷。因为父亲的来路“不明”,解放初,已挂在门上,“光荣军人”的红匾也被摘下来了,母亲的妇女干部也因此被罢免。一九五七年“反右”斗争,“国民党的军官”、“特务”、“右派”等帽子逐一戴在父亲的头上,父亲被抓走,抄家,没收我们全部家产。几年以后,我们才又见到音讯全无的父亲。一九五九年反"右倾"斗争,在小镇从医的父亲又被赶往乡下,一群儿女跟随父母住在大山深处,艰难度日。一九六二年在深山里喘息着的父亲,又被莫须有的罪名投进了监狱,再一次抄了我们一贫如洗的家。母亲最痛心的是长大的儿女们,受到政治上的歧视,被学校拒之门外,孩子们的心灵也蒙上了灰色阴影。“文革”又开始了,才从监狱回来的父亲又被批斗,认罪,刚五十出头父亲被这无情的岁月染上满头白发。
历次运动,要让母亲与父亲划清介线,揭发父亲的“罪行”,母亲总是那句老话:“我只知道他是个马车夫!”母亲的证词、数十次的申诉都石沈大海。母亲无奈的对父亲说,回你甘肃老家吧,你的家乡人了解你。就这样,母亲陪着父亲回到了他的西北老家。
我的父母风雨同舟,相儒以沫,携手走完了他们八十高龄的人生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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