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绍兴宝祐桥始祖周茂不是山阴后马始祖周茂

    周恩来家族迁往浙江的始祖名周茂。周家最终定居于绍兴宝祐桥河沿。在民国二十八年（1939）《绍兴县志资料》第一辑第七册的“民族·氏族”一节中周家被称作“宝祐桥周氏”，故我们在此称周茂为“宝祐桥始祖周茂”。

    历史上宝祐桥周氏家族并没有留下正式家谱，仅有一份家族祭簿—《周氏破塘祖茔祭簿》，内附“老八房祭簿”留存于世。《周氏破塘祖茔祭簿》立于清道光四年（1804），内容有周氏渊源考、公议禁约﹑各房分地址﹑捐例﹑历代祖考妣（始祖沂国公至十一世）祀土祝文﹑墓祭文﹑宗系图8个部分。而“老八房祭簿”的内容则主要为十二世至二十一世的族人世系表，内有二十一世周恩来亲笔所写谱系一页。《周氏破塘祖茔祭簿》现存于绍兴鲁迅纪念馆，为国家一级文物。有关周茂本人以及他迁居浙江的史料主要记载于《周氏破塘祖茔祭簿》中的“周氏渊源考”一节和“历代祖考妣”一节之前半部分。

    “周氏渊源考”全文如下：“粤稽周本国名，在岐山之周原，今陕西岐山县也，帝嚳子后稷十三世孙古公亶父邑其地，因以为国号。至平王东迁洛阳，少子食采汝坟，十九传而秦并其地，遂为汝南著姓，盖姬姓于前﹑周姓于后也。周自得姓居汝南至太康中，少府卿裴子武城侯浚及顗﹑嵩﹑谟皆晋名臣，为一时望族。传至唐永泰中，廉白二州太守崇昌，七传而徒营道濂溪保，今湖广道州也。数传而生元公，因知南康军卜居于庐山之莲花峰下，筑屋其上，曰濂溪书室。子孙繁衍﹑分徙扬州﹑溢都。未几宋室南迁，徙至浙东山阴柯峰亭之阳，居地曰螺蛳湖。土人建周惠王庙，奉为香火院。四世祖讳庆避兵入城居会稽县镜水里。洪武辛酉徙居于永昌坊。按：敕命载：沂国公讳茂，嫡母孙氏，左丞相女，封太夫人，系延祐二年所封。沂国公之父遗漏失考，俟确查全谱载入可也。大清道光四年岁次甲申秋九月。”

    “历代祖考妣”一节中，从一世祖至五世祖的介绍如下：

    一代 元泊府君，讳茂，字元泊。由进士官至左丞相，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封沂国公，赠太师。配司马氏﹑继施氏。俱封一品夫人。
    二代 无叴府君，讳万，字无叴。由官生授奉政大夫，淮安府同知。配钱氏，赠宜人。
    三代 葆真府君，讳寿，字葆真。由进士授高安丞，累官浙江儒学副提举。配朱氏，赠孺人。
    四代 德芳府君，讳庆，字德芳。赠文林郎，山西道监察御史。配程氏，封太孺人。”
    五代 玄童府君，讳叔庄，字玄童。号怡乐。永乐初选充北京顺天府大兴县第六箱（厢）万石长。配王氏，赠孺人。

    以上几代祖先的生卒年月均未有记载。

    另外，周恩来的六伯父周嵩尧于1940年代著文《周氏家训》。这份《周氏家训》虽然也没有记录宝祐桥始祖周茂及二世周万、三世周寿、四世周庆的生卒年月，但却明确记载了他们的埋葬地：

    始祖元泊公茂    葬台州宁海清溪寺山。不在绍兴。
    二世祖无叴公万  葬豆姜（绍兴马山）
    三世祖葆真公寿  葬豆姜（绍兴马山）
    四世祖德芳公庆  葬绍兴破（坡）塘殷家坞

    直至周茂的五世孙周叔庄，才有了明确的生卒年月及埋藏地：

    五世祖叔庄，字玄童，号怡乐，生洪武三年庚戌（1370），殁正统癸亥（1443）,祖妣王太夫人，合葬林家湾，公寿七十四。”（《周氏破塘祖茔祭簿》）

    通过这两则史料的介绍，我们大致可以知道：周茂字元泊，自称始祖为北宋理学创始人周敦颐。周茂是元朝人，其父失考。周茂曾由进士官至左丞相，受封过沂国公，受赠过太师。他的两个夫人司马氏和施氏均受封一品夫人。他的嫡母孙氏受封太夫人，时间是元延祐二年（1315）。关于周茂受封过沂国公，又有绍兴宝祐桥周家老宅百岁堂（原名锡养堂）二门的楹联上写“莲溪绵世泽，沂国振家声”为证。

    周茂的去世时间未详，葬于浙江宁海县清溪寺山。《周氏破塘祖茔祭簿》中说周茂家族迁往浙江定居的时间为“宋南迁”之时，但是从周茂之子周万开始、周氏后人均葬于绍兴这一史实来看，周氏家族定居绍兴的时间应该在元代，地点是绍兴“山阴柯峰亭之阳”。当时那里的地名俗称“螺蛳湖”，而给周家人留下深刻印象并记入文字的乃是当地一座“周惠王庙”，该庙被“土人（当地村民）奉为香火院。”

    下面我们去寻找周茂后人迁往绍兴府山阴县的落脚地“周惠王庙”、“螺蛳湖”和“柯峰亭”。

    在民国二十八年（1939）《绍兴县志资料》第一辑中有一节“柯山小志”，作者周铭鼎，写作时间为清咸丰乙卯年（1855）。其中就提到了周汇庙（周惠王庙）：“周汇庙在南塘，为柯山村民之土谷祠，祀汉大将军博陆侯霍光，未知何据。”南塘，即故鉴湖之山阴段。“南塘即故鉴湖塘，自南偏门至广陵斗门六十里为山阴境。”南塘亦名南湖﹑南洋。那么周汇庙所在的柯山村又在南塘（鉴湖塘）的哪一段？它就在山青水秀﹑以名胜八景著称的柯山脚下。“柯山出山阴西南三十五里，横亘里许，不甚高峻，自具一种秀丽磅礡之致。山外群峰林列，南湖镜涵。下有溪水，土名柯溪，盖因山而称焉。”

    2002年1月，笔者前往位在绍兴城西35里的柯岩。行至柯岩山南脚下，但见有一大片平地。平地上又见有一处废墟，上面散落着许多残砖碎瓦。残砖碎瓦的南边则是一条小河，这就是柯溪，又叫柯水。跨过河上的石桥，河南边又有一个村庄，这就是“柯山小志”中提到的周汇庙所在的柯山村。它现在叫河南村。

    笔者见到了河南村的村书记胡华祥和村民周谷翔，他们告诉笔者，柯岩山脚下那片残砖碎瓦即是周汇庙，如今为开发旅游景区，周汇庙刚被拆毁不到一个月。他们又说：“周汇庙归属于我们河南村，村里的人也叫它周王庙。”据周谷翔介绍，周汇庙座北朝南共有三进，山门两侧是火神庙和包公殿，中二进为大戏台，后院则自西向东并列着菩萨殿﹑土地庙和百子堂。周谷翔说：“文革之前，村里的百姓年年都来这里烧香拜佛﹑求雨﹑求财﹑求子﹑保平安，甚至办丧事都要到庙里来办。农历正月初一到十五庙里还请了戏班子，村民们免费来看戏，敲锣打鼓，可热闹了。”

    河南村南头有一大片水系，那就是古鉴湖，也就是“柯山小志”中提到的南塘。周谷翔不知道几百年前河南村是否曾经叫过螺蛳湖。不过，同笔者一同前来河南村的原绍兴周恩来纪念馆主任王足说：“我们绍兴这儿的水塘河边总是爬满螺蛳，儿童到水边玩耍，顺手一摸就摸出一把来。螺蛳的味道鲜美，它是绍兴人再平常不过的农家菜了。”所以，几百年前这个北靠柯山南临鉴湖的小村庄，它的土名很有可能就叫螺蛳湖。

    而有关柯峰亭，明万历《绍兴府志》中有记：“柯山在城西南三十五里。山皆石，其下有水，曰柯水，上有览胜亭，今废，东有石佛，高十数丈。”柯山即是柯峰。今称柯岩。另又有明人黄猷《柯山记祀》一文所记：“览胜亭在柯山，览全湖之胜，亭前则万峰罗拱，其下则重渊澄浸，此于吾越当称绝胜而方册不载也。”（乾隆《绍兴府志》）

    2002年1月绍兴前政协副主席沈建中告诉笔者，他已经从《四库全书》上查到了览胜亭就是柯峰亭。

    至此，柯山（柯峰）上的柯峰亭、柯山以南的周汇庙和螺蛳湖都已经找到。这里是山阴县柯岩镇河南村，这里就是几百年前周家人看中并落脚的地方。

    如今，柯岩已被改建为绍兴最大的旅游风景区——柯岩风景区，其主峰七星岩顶上又修建了一座新的观景台，游人站在观景台上，四周的湖光山色可尽收眼底。

    而在1998年2月党建读物出版社出版的《周恩来家世》一书中，对周茂的介绍却是另一种说法。其绍兴部分编写组通过查阅绍兴鱼化桥《越城周氏支谱》和诸暨《暨阳丰江周氏宗谱》，也查到了一个叫周茂的人。此周茂居住山阴县华舍镇后马村。他们认为，这个迁居山阴县后马村的周茂应该就是宝祐桥始祖周茂了。《周恩来家世》第五章“绍兴后马”第一节“绍兴后马始祖（周敦颐十三世孙）周茂传”云：“后马周氏后人称周茂为第一世，亦为绍兴宝祐桥周氏一世。”

    绍兴鱼化桥《越城周氏支谱》始编于清同治六年（1866），成于光绪三年（1877），《暨阳丰江周氏宗谱》编成于清光绪癸卯年（1903），两份家谱均完整而正规，其中既有始祖渊源考，也有一目了然的各代世系排列表，还有各分支的迁徙表。根据这两份家谱的介绍，周敦颐有一个曾孙名叫周靖，北宋宣和二年进士，授国子正録，升太常博士。宋高宗南迁（1127年）时，百官护驾南渡，周靖亦“扈跸南渡居于杭”（《暨阳丰江周氏宗谱》），迁到了杭州。绍兴十一年（1141），周靖“携子亥隐居暨之紫岩乡，子孙世为诸暨人”（《暨阳丰江周氏宗谱》）。待到周靖的七世孙周澳（字楮斋）便从诸暨迁到了山阴的周家桥。《越城周氏支谱》的迁徙表中记有：“山阴周家桥，楮斋公元元贞中（1295年—1297年）徙居焉。”周澳被后代子孙称之为迁山阴的始祖。周澳的曾孙名叫周茂。根据《暨阳丰江周氏宗谱》和《越城周氏支谱》的世系排列，从周靖到周茂的世系如下：靖 — 亥 — 谨 — 恪 — 文郁 — 茂林 — 澳 — 完一 — 文惠 — 茂。而到周茂这一代，他又从山阴周家桥迁到了山阴后马村。《暨阳丰江周氏宗谱》中云：“由周桥而后马，楮斋公四世孙茂徙居焉。”《越城周氏支谱》之“迁徙表”中亦云：“瓜田（即后马）楮斋公孙文惠长子茂居焉。”“世系表”中云：“十二世（即指周敦颐之十二世）文惠，生二子：茂，莘。茂迁后马，莘迁上午头。”

    不过，后马村周茂的生卒年月在《越城周氏支谱》和《暨阳丰江周氏宗谱》中都没有记载。

    笔者认为此后马周茂并非绍兴宝祐桥周氏始祖周茂。

    2001年5月，笔者在北京国家图书馆古籍部查到清光绪二十年（1894）周鼎纂修的《山阴前梅周氏宗谱》。其卷二十“后马年表”—“紫岩第九世桥东二世文惠之后”一节中记有后马村周茂的生卒年月：“戊申，明洪武元年（1368），十世迁祖茂菴公，讳茂，行一，字叔芳，号茂菴。配樊氏，一子童。继繆氏，四子：璇，端，嵩，舜。洪武中自桥东始迁后马。永乐甲午卒（1414），葬周桥南园改瓜田北。”2002年２月，笔者在上海图书馆又查到了清道光二十七年丁未（1847）周勋纂修的《周氏家谱》（后马谱），其中“后马世系表”中云：“文惠公子，十世，始迁后马，茂菴公，讳茂，行一，字叔芳，号茂菴，洪武元年（1368）戊申十月十八日生，永乐甲午（1414）十月二十一日卒。葬瓜田北。配樊太君，生一子。继繆太君，生四子。”

    根据以上绍兴《山阴前梅周氏宗谱》和山阴后马《周氏家谱》对后马村周茂的记载可知：周茂字叔芳，号茂庵。生于明洪武元年（1368）。夫人樊氏，继室缪氏。周茂的父亲是周文惠，从周敦颐四世孙周靖到周茂再到周茂及其子的世系排列为靖—亥—谨—恪—文郁—茂林—澳—完一—文惠—茂—童（璇、端、嵩、舜）。周茂于明洪武年间从山阴县周家桥迁到了山阴县后马村。周茂生前没有担任任何官职的记载。周茂去世于明永乐甲午年（1414），葬周桥南园，改后马村瓜田北。

    通过上面两个周茂的简历的对比，可以明确得出结论：宝祐桥始祖周茂与山阴县后马村始祖周茂决不是同一个人。

    另外，宝祐桥周氏后人也曾否认过自己出于后马。2001年1月22日，笔者查民国二十八年（1939）《绍兴县志资料》第一辑第七册“民族·氏族”一节时，看到有记：“宝祐桥周氏，亦以名茂者为始祖，但不言出于后马（后马之始祖茂谱载系明初人，此则云元代人）。选举表中之周泽、周然、周坰、周龢鼐、周嵩尧皆其裔也（采访）。”

    2001年11月17日《绍兴县报》曾发表沈建中《周恩来世祖系柯山周茂》一文。2007年第5期《绍兴学刊》曾发表吕山《读后马<周氏家谱>偶得》一文。两篇文章先后对《周恩来家世》一书中说宝祐桥周氏迁浙始祖周茂属于后马支的说法给予了否定并附有各自的论证。

    二、目前尚未查到宝祐桥周氏与周敦颐家族的世系血缘关系

    （1）宝祐桥周氏与绍兴其它周氏均无世系血缘关系

    民国廿八年（1939）《绍兴县志资料》第一辑第七册“民族·氏族”一节介绍了绍兴13家周氏家族，他们是前梅周氏﹑双桥村周氏﹑筓头山周氏﹑后马周氏﹑小坊口周氏，宝祐桥周氏，硕道地周氏﹑骆家葑周氏﹑鱼化桥周氏﹑西小路周氏﹑興文桥周氏﹑中正桥直街周氏﹑东浦西周溇周氏。这13家周氏可分为4组。第1组有7家，其中前梅周氏、双桥村周氏、筓头山周氏、后马周氏、小坊口周氏、鱼化桥周氏、舆文桥周氏等7家，他们皆自言为周敦颐曾孙周靖（迁诸暨始祖）之七世孙周澳（从诸暨迁山阴始祖）的后人，他们迁往绍兴山阴的时间均为明代。第2组有3家，其中硕道地周氏、东浦西周溇周氏、西小路周氏三家也都自喻为周靖之后，迁山阴时间则分别为宋代和清代。第3组有2家，这2家周氏虽不说是周靖后人，但均于明朝末年才迁来绍兴。根据对以上12家周氏的介绍，我们可以看出绍兴地区的周氏家族绝大多数是周敦颐的曾孙周靖的后人，他们大都有完整的家谱，从周敦颐到周靖再到后代的世系排列也清晰和互为关联。（参见暨阳紫岩﹑丰江﹑龙门﹑清平﹑越城等周氏家谱）

    唯一的例外便是第四组，也是最后一家：宝祐桥周氏。宝祐桥周氏没有家谱，只有一份《周氏破塘祖茔祭簿》。在这份祭簿中，宝祐桥周氏尊周茂为一世祖。周茂以上完全没有记载，只用一句“沂国公之父失考”做为明示。同时却又往上跨越二百多年直接掛到了周敦颐的名下，称自己这一支周姓亦为周敦颐的后人，这就不免让人感到疑惑。而与此同时，《周氏破塘祖茔祭簿》中始祖周茂以下的世系排列却又是十分清楚明白，并无遗漏。而这一代又一代后人的名字，在周敦颐曾孙周靖的后代谱牒中却又均无记载。至此，我们看不出宝祐桥周氏与周敦颐家族迁往浙江诸暨的周靖一支后人在世系血缘上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