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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取封建堡垒石寨——杨望的故事(一)
2019-01-09 09:50:55
作者:石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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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望,广东省海丰县海城镇河园社人。一九0五年旧历七月廿九日生。一九二四年毕业于县立第三高小学校。家贫,无法升学。一九二五年进海丰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毕业后任县农会宣传员。一九二六年春,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五月,代表海丰县农民协会,出席广东省第二次农民代表大会。一九二七年五月起,任中共东江特别委员会委员。一九二八年春,海陆丰苏维埃政权失败后,任中共海(丰)陆(丰)惠(来)紫(金)四县委员会书记、海陆惠紫苏维埃委员会和海陆惠紫暴动委员会主席。同年九月上旬(旧历七月十九日),在海丰县守望约追击敌人中光荣牺牲。年仅二十二岁。

    顽固的寨子

    一九二八年一月间,海陆丰苏维埃政权已经建立了一个多月了。为了彻底肃清反革命势力,红军和工农革命军正在摧毁海陆丰和紫金等地的封建堡垒。就在革命狂澜高涨的时刻,陆丰县大安区石寨的反动头子,响应“白旗会”的叛乱,竟于七日夜里,突然袭击当地革命干部的宿舍,抓捕了县苏维埃的宣传员六人。敌人用残酷的分尸,把六人押到河边去凌迟处死,碎尸残骸给抛进河里去。

    过了几天,正在陆丰城附近讨伐“白旗会”的红四师,奉中共东江特委的命令,调一百多红军,连夜赶赴大安攻打石寨。

    红四师是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一日从广州暴动撤退出来的革命武装。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一日清晨,北风异常凛冽。红军到达石寨的外寨,把这个三合土筑成的土城团团围住,用火力攻打寨门。沸腾的机枪声,震荡着清晨的原野。

    寨里的敌人,只用土七九枪,单响枪和双管粉枪回击。并且大声呐喊,从寨墙上飞下来一阵石块和砖头,权当手榴弹使用。

    寨墙很坚固厚实,机枪集中火力攻打一点,好一阵才打开一个碗大的窟窿。直到下午四时,才把外寨墙打开了几处缺口。敌人退到内寨去了。红军马上包围了内寨。

    只见东西南北四个寨门,早用灰岗岩石头围住,只在门上边各留一个小窗口。敌人就伏在窗口边向外射击和抛砖头。

    红军的营长曹翔,是个富有作战经验的青年军官。他分析了敌人的兵力布置和寨子的环境,断定敌人不是死守就是投降。他从对方的射击规律和武器看来,守寨的可能都是农民。所以他不再采取硬攻,以免造成过大的杀伤和消耗弹药。只是层层箍住寨子,迫令敌人自动投降。一面派出了几个随军的宣传员,(均为海陆丰当地人)到各个窗口边去喊话,说明红军的政策——缴枪不杀,立功受奖。

    可是敌人却用枪弹和砖头作回答,几乎把喊话的人打死。

    原来守寨的敌人果然都是农民。他们听信反动地主和封建族长的鬼话,说共产党最恨聚族而居的大村落,特别是那些黑旗号的乡村。又说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要斩尽杀绝;四十岁以下的女人要抓去轮流睡觉;青年人则全数赶去做苦工……石寨是姓黄的大族,在陆丰县是个有名的封建堡垒,加上最近反动头子们又惨杀了苏维埃政府的工作人员,这就造成了顽抗到底的局势。因此,任凭红军的宣传员口吐莲花,说尽千遍好话,也等于对牛弹琴,毫无响应。

    这天大约是旧历十二月中间的末尾。冬日短促,太阳很快就下山了。入夜以后,大地一片漆黑。只听得呼呼的北风在不断怒吼。直到二更天气,月亮才放出黄惨惨的光来,照着死气沉沉的寨子。

    这时,红军趁着月色,躲在墙根下埋炸药。战士们在静夜里,轻轻地动着铁锹,在靠近寨门的死角,挖了几个地洞,然后把装着炸药的铁皮箱放进去,决定天明还不见敌人投降的话,就让炸药炸崩寨墙,用武力解决战斗。

    下半夜,风停了。草地上铺着一层亮晶晶的薄霜。曹翔带着宣传员在寨子四周巡逻,观察寨里的动静。北斗七星的柄,垂到地下去了。鸡声唱了几遍了。不久,东方吐出鱼肚色来了。寨子里还是一遍死寂。

    宣传员们拉开嗓门,朝着寨子喊话:“喂,寨子里的兄弟们,这是最后一次忠告了,趁早把寨门打开吧……”

    突然,从窗口啪的打了一枪,算作最后的答复。

    曹翔站在前沿阵地,一会儿抬头了望东方逐渐显现的曙光,一会儿又低头看看手表。他知道敌人没有投降的意思,便决定在五时三十分拉动导火索,而后率队冲进去。

    时间一秒一秒在飞逝。五时二十分……五时二十五分……再过五分钟,这个封建堡垒的外壳,就要让红军的威力轰上半天去了。

    杨望来了

    就在这当儿,有人报告曹翔:特委派了一个同志来找他。

    来人是一个二十二岁,貌不惊人的黑汉子。在这样的冷天气,他只穿着一件农民的大襟黑上衣,一条灰色长裤;裤管高高卷起。赤着双脚板,一头蓬草似的长发,好像从来就不曾梳理过。

    大家见到他,不禁都欢呼起来:“呵,杨望同志来了!”

    曹翔连忙跑过去跟他握手。接着就向他报告这儿的战况。

    “杨望同志,这个寨子顽固透顶了!”曹翔忿忿地对他说。他说时又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时刻已到,我们决定用炸药炸掉它,你觉得怎样?”

    对方冷静地答道:“且慢,让我来看看这里的环境再说。”

    当下,两人就沿着寨子的外围走了一遭,并且观看了埋炸药的地方。

    这个农民装束的细个汉子,就是中共东江特委委员杨望同志。他和特委书记彭湃同志一同随红四师到上铺乡讨伐“白旗会。”昨夜二时,当彭湃同志接到曹翔关于石寨难下的报告之后,便委派杨望于天明出发,前来石寨协助破敌。彭湃同志也定于翌晨驰赴东海镇(陆丰县城)召开敬老会。杨望一惯的作风是:做事定要抢在时间的前头;而且不论去什么地方,总不兴带警卫员。这次他一接到任务,哪里还有耐心等到天亮。他只把装满了子弹的驳壳枪往裤腰带里一插,便冒着霜天的寒冷,独个儿连夜从上铺赶到石寨来了。

    当他看完寨子的外围,就对曹翔说:“这个寨子不大,爆炸起来,农民的房屋也要跟着毁了。同志,采取另一个办法吧。”

    接着,他告诉曹翔:陆丰的“白旗会”多数是受骗的农民所组成;各个封建堡垒的反动武装,同样是受骗和被迫的农民。他们受到反动派的百般欺诈恐吓,以致不相信苏维埃政权是保护穷人的利益的。因此,石寨的解放,应该给其他封建堡垒的解放,带来积极因素。

    “我们要采取和平手段解放这个寨子,用事实攻破敌人的谣言,瓦解敌人的力量。”杨望结束了他的谈话。

    曹翔接受了他的建议,临时改变进攻计划。

    杨望便在阵前召集红军各级指挥员和随军宣传员开会,在晨光曦微中,讨论破寨的方法。杨望分析了当前的情况之后,先让大家发表意见。

    大家眼看着这个既坚固又顽固的土寨子,除了来个爆破战术,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呢?一时议论纷纷,可是都说不出具体的办法。末了,杨望笑着说:

    “我倒有一个办法在这里。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办得到的;尤其是红军同志,连起码的条件也没有。”

    大家忙问他是什么好办法?

    杨望说“最理想的是有个海陆丰当地人,进寨去说服敌人自动投降……”

    他话还未了,大家早就抢着说:这样做,等于送肉进虎口,自取灭亡;况兼敌人这样顽固,岂能三言二语就能说得动心的。再说,也没有这样大胆的人去冒这个风险。

    杨望一下子变得异常严肃地说:“同志们,我倒愿意去冒这个风险。如果失败了,就证明我还不太了解农民!”

    大家听说他要亲自进去,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连曹翔也没有例外。

    曹翔提醒他:“杨望同志,你是特委,敌人知道了,不是当耍的。”

    杨望笑道,:“放心,这里的人不认识我。凭我这个模样,敌人还以为我是土农民咧!”

    随即,他告诉大家:彭湃同志在搞农民运动初期,为了破除封建迷信,曾经不止一次地利用过九流三教的人,争取革命力量。

    杨望又笑着说:“石寨全乡姓黄,是个氏族观念挺深的封建乡村,今天我来改名换姓,不妨作一回黄家的子孙!”

    大家见他口气坚决,知道无法劝阻,便问他怎样进去?

    杨望道:“现成的办法可没有,只能见机行事吧了!”

    于是,他一面派人到陆丰县城去报告彭湃同志,一面向曹翔交代了进寨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及时接应的步骤。

    会议到这儿结束。杨望站起来,从裤带下抽出驳壳枪,交给曹翔,对他道:

    “同志,如果我牺牲了,这枪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他又跟同志们一一握手,说了声:“再见!”便理理衣襟,安闲自在地朝寨门的窗口边走去。

    入虎穴

    守在窗口边的敌人,望见一个两手空空的农民向他走来,觉得很奇怪。便把枪朝他瞄准,喝道:

    “喝,你是做什么的?”

    杨望摇着双手,答道:“不要开枪,我是你们的家里,有紧要事跟你们说。”

    那傢火又喝道:“你是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杨望边走近窗口边回答:“我是从海丰来的,叫黄顺,快让我进去吧,要不然,要误大事了!”

    对方见他对答得很现成,便回头去跟什么人嘀咕了一阵。随着,窗口边出现了几付脸孔,朝着杨望一条声喝道:

    “喝,你找俺们有什么事?打仗时期,俺们没有功夫打睬你!而且俺们又不认识你……”

    杨望不让他说完,已在下边连连跺脚,发着急,抢住话头嚷道:

    “家里的,我就是为了打仗,才来找你们报告一件紧要事儿,你们不让我进去,恐怕连着你们的族长也吃罪不起咧!”他说到这儿,故作险语道:“你们可知道寨外的情形怎么样了吗?”说着,又连连催促。

    对方见他理直气壮,煞有介事的样子,便不敢怠慢,只得对他喊道:

    “上来吧!”

    隔了片刻,才又大叫道:“唉呀,我的天!你会飞过墙头来吗?”

    杨望道:“对不起,请你们缒一根绳子下来,把我扯上去吧!”

    不料那些人竟变得恶声恶气地嚷道:“呵哈,你倒想得妙!好让红军打死俺们吗?”

    杨望道:“笑话,红军打你们做什么呵!红军打的是土豪劣绅。若是像我和你这样的穷佬,红军巴不得拜把兄弟咧!”

    敌人又嘀咕了一阵,果然从墙头上抛下一根粗麻绳来。杨望把绳头系紧半腰,双手揪住绳子,让敌人慢慢地把他拽上空间。

    伏在寨外的红军战士们,看到这种光景,都替他捏着一把冷汗。

    可是,杨望的嘴角,却微微挂着笑意,让敌人把他越扯越高。

    突然,听得墙头上有人恶狠狠地骂道:“妈的,你这来路不明的傢伙!要是红军开枪打来,看老子先把你活活摔成肉酱!”

    杨望在下边咬着牙回答道:“对呀,红军如果开枪,你们放手好了!”

    说话间,他给扯了上去。

    杨望刚把双脚站住,冷不防敌人嗖的一下子亮出了十多把明晃晃的梭标、大刀和长矛,一齐架住他的脑袋、脖子和胸膛,同时齐声断喝:

    “快把枪缴出来!”

    杨望瞪眼看着他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笑着答道:

    “好呀,好呀,原来你们的把戏是这样做的!我黄顺昨夜冒着冻死牛的冷天气,连夜赶了一百里路来搭救石寨一族人,谁知你们恩将仇报,倒向我要枪,我个土农民,哪里来的枪呵!”他说着,双手把小肚子拍了几下,“搜吧,如果你们要杀我,那就先让我说几句话好啦!”

    那些人略微把他的周身摸了摸,才收起傢伙,信以为真的问他:

    “家里的,外边的情形怎样了?”

    杨望不忙即答,他先扫视了一下四周,暼见墙跟下全是手执梭标、长矛的人;那些人正在伸着脖子,用一种好奇的眼色迎着他。他便反问道:

    “家里们,乡长族长和爷们在哪儿呐?”

    人们告诉他:乡长族长和阿爷阿舍们,夜来打了八圈麻将,抽了半夜鸦片,此刻正搂着小婆做好梦呢!少说也要到日上三竿,才能起床。

    杨望听了,暗喜在心。但他却装成一副惊惶万状的样子,失声叫道:

    “家里们,大事不好了,到下边去细说吧!”

    说着,自个儿腾腾地沿着石阶冲下寨子去了。

    那些手执武器的人,给他的话吓了一跳,一时都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忽听得有人小声说道:

    “喔,来了!来了!”

    杨望举目一看,不由得一怔,在心里暗暗叫道:“嘿,族长来了,碰上对头冤家了!”

    随机应变

    只见一个四十开外的傢伙,穿着一件黑绸面棉袍,挥着一根手杖,来到杨望跟前,闪着一对贼忒忒的绿豆眼,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才冷冷的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胆敢到这儿来冒充本家,若不实说,马上把你砍作四段!那时你方晓得石寨的厉害!”

    杨望装得十分镇静地回答道:“我叫黄顺,是江夏堂的正枝叶,有族谱可查的。”

    那傢伙又问道:“你在海丰认识了哪几位本家爷们?”

    杨望随口念了几个在海丰有罪恶名声的黄姓地主的名字出来。

    那傢伙点点脑袋。又问他:“你既然是江夏堂的正宗派,可懂得黄姓的族谱诗吗?”

    杨望暗自寻思:“幸亏我平日喜欢调查研究,要不然,这番准要露出马脚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应道:“懂得。这是祖父教给我的,他说念得出这八句诗,走遍天下也可以会着本家爷们。”

    说着,不慌不忙地念起了一首七律:

    骏马登程跨四方,任儿随地立纲常。
    年深外境犹吾境,身在他乡即故乡。
    早晚莫忘亲命语,晨昏当荐祖宗香。
    苍天自有垂怜佑,三七男儿总炽昌。

    当他念到末一句的当儿,那傢伙抢着问:“‘三七男儿’是什么意思?”

    杨望不假思索地答道:“俺们的祖宗原来生有二十个儿子,后来螟多了一个,合共三七二十一个儿子,因此叫做‘三七男儿’。”

    那傢伙见他对答如流,无瑕可击,才露出狡狯的笑脸,问他带来了什么紧要消息?

    杨望心生一计道:“族长,这事关系全族的身家生命,请你找个密室,好叫我点滴报告给你。”

    只见那傢伙红了一会儿脸孔,才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族长,是族长的管账先生。”

    这两句话,把杨望从险境中解救出来。他陡地变得一本正经起来,郑重地说道:

    “对不起,这事只能让族长一人知道。”

    那傢伙听他这么说,很不高兴地咕噜道:“好吧,你先到祠堂去坐会儿,等族长起了床,再来叫你。”

    于是,他叫人把杨望带到寨子中心的黄氏宗祠去了。他自己却连连打哈欠,无精打采地走开了。看来,他的鸦片烟还没有抽够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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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cmsnews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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