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爆成功后,张爱萍(右一)向周总理报告。左一为李旭阁。(本文照片由李旭阁提供)
为查清核爆中心的情况,李旭阁乘直升机到爆心上空查看。图为归来时在洗消站的留影。(本文照片由李旭阁提供)
这是第二炮兵原司令员李旭阁夫人耿素墨向我讲述的一个故事,装在我心中多年了,每每想起,感慨不已。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两弹一星”功臣邓稼先罹患癌症去世后,他的夫人许鹿希,一直沉浸在高贵爱情里的世家之女,无法自拔。不仅原封不动摆放着邓稼先生前家里所有物品、书籍和纸条,任其岁月烟云褪色,尘埃落下,而且开始做一件事情,追踪当年到过核试验爆炸中心的两弹一星功臣的身体状况。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十几年,当首次核试验的主要指挥者和核科学家一一去世后,她发现,他们中间的不少人都是因为身患肿瘤而逝。
这似乎成了到过爆心的勇士们一个命运的咒符。但是也有人例外,那就是时任第二炮兵司令员的李旭阁中将。首次核试验后第二天,李旭阁曾坐直升机飞过原子弹铁塔上空,久久盘旋,观察铁塔的毁伤情况,当时的爆心核沾染极强,如果要算吃的核辐射最多,非他莫属。但他的身体一直很好,是一个异数。
2001年4月,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李旭阁老司令在解放军总医院被确诊为肺癌。这一年李旭阁将军正好74岁,所幸癌症发现得早,切除了左肺,手术做得很成功,治疗跟进及时,病情稳定下来了。
有一天,许鹿希与耿素墨见面了。她握着老耿的手说,以前我曾听张爱萍夫人李又兰大姐说,李旭阁司令员是所有到过首次核试验爆心人员中的“漏网之鱼”。可当得知他患了肺癌后,我又一次陷入沉重的悲怆之中,他们这代人为我们中华民族挺起脊梁,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一个光荣与梦想的年代,一个创造了奇迹的英雄群体。当我抚摸这段英雄传奇时,奔突于心的是一种壮怀激烈的感动和钦羡。
那个让我们景仰的英雄年代啊!
李旭阁戎装照
钱学森教授未曾想到,当年听他《导弹概述》的将校中间,竟然出了一个中国战略导弹部队司令员
2004年4月,上海交通大学钱学森纪念馆的筹备工作即将开始。
有一天,钱学森秘书接到一个电话,是李旭阁夫人耿素墨打来的,说家里整理书房时,发现一个笔记本,是1956年元旦钱学森在为我军高级将领讲《导弹概述》的记录稿。1955年,在美国长岛被幽禁5年的钱学森,经冯·卡门学派师生的奔走,以及新中国政府的多方交涉,终于获准回国。
赤子归来,印证了美国海军次长金布尔将军的判断:一个钱等于5个美国海军陆战师。归国后的钱学森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的接见,并被任命为国防部五院院长。家还未安顿好,钱学森就开始向从战争中走来的高级将领描绘中国战略导弹的发展和未来。1956年元旦的第一场春雪刚刚落下。那天上午,在中南海居仁堂办公的总参作战部空军处参谋李旭阁,被处长杨昆叫进办公室,递给他一张入场券,说下午三点总政排练场有个秘密报告,规格很高,你去听听!
北京城郭一片雪白。李旭阁骑车而去,中南海到新街口总政排演场大厅路并不远。他匆匆步入会场,环顾左右,已座无虚席。令他吃惊的是在座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将军,他们都是三总部和驻京军兵种的领导,许多人都是他所熟悉的。主席台上,摆着国防部副部长陈赓大将的名字。蓦然回首,满堂高级将领,惟有他一个人年纪最轻,职务也最低,佩戴少校军衔。
刚刚落座,电铃就响了。陈赓大将率先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位穿中山装的学者。两个人坐下,陈赓大将便介绍说,这位就是刚刚归国的钱学森教授,世界上大名鼎鼎的空气动力学家,今天由他给大家讲世界上最先进的尖端武器——导弹。顿时,全场掌声雷动。
钱学森教授站起来鞠了一躬,然后走至黑板前,挥笔写了一行字:“关于导弹武器知识的概述”。
李旭阁在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上记这一行字,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世界上最尖端武器的介绍。他聚精会神地听,一丝不苟地记,什么导弹结构用途,美国、苏联导弹发展现状等等。特别是钱学森饶有意味地说的一番话,深深印在他心里:“中国人完全有能力,自力更生制造出自己的火箭。我建议中央军委,成立一个新的军种,名字可以叫‘火军’,就是装备火箭的部队。”以后,钱学森又于1960年3月22和23日在高等军事学院讲授火箭和原子能的运用,李旭阁再次前往听课,钱学森深入浅出、引人入胜的讲解,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2004年4月份,李旭阁在整理过去的资料时,意外地发现了自己当年的笔记本,打开一看,竟是1956年元旦听钱学森讲课的手记,他记了厚厚一个本子。钱学森的儿子和秘书得知情况后,立即专程来到他家,将原件拍照和复印,准备放到上海交大钱学森纪念馆展出。
2005年11月12日,钱学森归国50年座谈会在北京召开,在出席的嘉宾中,钱学森夫人蒋英特意加上李旭阁的名字。会上,蒋英握着李旭阁的手说,钱老让我转告你,他未曾想到,在当年听他课的高级将校官中间,一位最年轻少校,成了他当时建议成立的“火军”中国战略导弹部队的司令员。
李旭阁笑了,说从听钱老课的那一天,我的命运便与中国战略导弹事业连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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