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红军父亲叫韩培范,今年97岁,1935年11月在四川天全县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四方面军,随后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他一生最引以为豪的除一大堆军功章外,就是身上17处刀伤、枪伤。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耳聪目明,性情开朗,每天坚持收听、收看新闻,关心国家大事。“5·12”汶川地震发生后,他多次献爱心,主动缴纳“特殊党费”。他经常给我讲党和军队的光荣传统,给我许多鼓励,教我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点点滴滴,让我刻骨铭心!
父亲常说:“许世友让我跟着队伍走,这条路是走对了,要不我活不到今天。”
1935年11月,红四方面军红四军军长许世友率部南下雅安地区,随即攻占天全县城。红军到达前,当地农民听信了国民党的反动宣传,青壮年分别躲进深山老林,把一些粮食、布匹、盐巴也藏到了岩洞里。一天深夜,父亲偷偷潜回家中,见家里平安无事,又听奶奶说红军好,红军不仅说话和气,不拿群众东西,红军医生还给奶奶治病。父亲半信半疑等到了天亮,第二天看到红军走村串户口头演讲、散发传单、张贴《红军到地约法十章》、书写石刻标语、宣传“红军是帮助穷人找吃找穿的军队”,教唱《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动员乡亲返家。父亲见到红军的言行和奶奶说的一样,就不上山躲藏了。有一天,两个红军战士来到家里把父亲带走了,父亲随他们来到指挥部,见到了一个红军首长,红军首长询问了父亲的一些情况,要求父亲带领红军宣传队寻找躲藏的乡亲,也找到了当地土豪、地主在逃走之前藏在岩洞里的粮食、布匹、腊肉。此后父亲常为红军做一些捎信、带路的事。红军撤离天全县的前几天,那位红军首长对父亲说:“你多找几个人,跟着队伍一起走。”后来才知道,那个红军首长就是时任红四方面军红四军军长许世友。父亲回忆说:“许军长让我多找几个人,跟着队伍一起走,我就去找了十多个人,跟着红军队伍走了,连家里人也没有告诉一声,只捎了个口信给奶奶,说是跟红军队伍走了。”父亲入伍后,分配在红四军直属迫击炮连当班长。1936年2月,红军撤离天全县开始长征,翻越夹金山,在懋功休整,许世友提升父亲为排长。长征结束后,在甘肃会宁提升为连长,随后,随部队整编为129师,经历了抗日战争。在解放战争中,参加了辽沈战役、黑山阻击战。1950年,在湖南溆浦军分区任中队长时,在剿匪中身负重伤。当父亲回忆起那段历史时常说:“许世友让我跟着队伍走,这条路走对了,如果不跟着队伍走,我也活不到今天。”
2011年7月,四川省委组织部领导巡视工作途经天全县,在当地官员陪同下看望父亲,一官员问父亲:“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在部队?什么官职?”父亲淡淡地说:“啥官职都不重要,只要在部队能为国家做点事就好,我就开心!”父亲一生挚爱部队,喜欢军装。我每次休假探望父亲,在公交车上着军装不方便,条令也有非因公外出不准着军装的要求,但我总是把军装放在行李箱里,快到家门口就换上,让父亲第一眼就看到我穿军装的样子。我也十分爱惜我这身军装,因为我这身军装是父亲的骄傲,是父亲的精神寄托。而父亲,则是我军旅途中不竭的动力和力量源泉。父亲自幼家贫,未念过书,他现在用的名字是在部队上时首长给取的。“文革”期间又受到不公正待遇,自愿辞官返乡。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铸就了他坚忍不拔的性格。他对官场名利看得十分淡泊,但是听党的话、跟党走的信念十分坚定。记得我谈恋爱时,第一次把军人女朋友带回家,父亲上下打量了一番,第一句话便问:“是不是党员?”当时女朋友刚从军校毕业,还没有正式入党。女朋友说:“已经交申请书了,正在接受党组织的考察。”后来女朋友成了我现在的妻子,正式入党后还向父亲汇报了一次。父亲说:“入了党才好,我们家可以成立一个党小组了。”去年我儿子参加高考,父亲希望他能报考军校。儿子自幼在军营长大,不太喜欢从军,为实现父亲决心,我动员了几位首长给儿子做工作,儿子也就同意报考了军校。父亲看他的孙子也穿军装了,也入党了,脸上更是写满了笑容。我远在西藏高原工作,不能在父亲身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每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匆,但父亲从无怨言,总是对我说:“不要惦记我,要听组织的话,把部队的工作干好。”
前些年我在驻渝某师机关工作期间,多次请父亲到部队看看,因为从部队历史沿革考证,这就是父亲跟着爬雪山、过草地的一支队伍。我想通过军史馆的一些资料、照片唤起他年轻时那段激情豪迈的回忆,让他高兴,他总推辞说:“年龄大了不方便,不给部队添麻烦。”有一天,值班参谋让我去车站,说是去接父亲,我半信半疑驱车前往,见父亲独自一个人在车站徘徊,我顿生疑念:父亲怎么千里迢迢独自一人来部队呢?后经再三询问,父亲满脸惭愧地说:“我是开小差过来的。”原来,当地老干部局组织老干部旅游至重庆歌乐山,父亲趁上厕所之机离开了旅行团。旅行团走丢了一位八十多岁的红军老干部,工作人员的着急心情可想而知。我立即与当地老干局联系,告知父亲的情况。我对父亲说:“你说过当逃兵是很可耻的,为什么这次当了逃兵呢?”父亲只是笑了笑:“我就是想来看看老部队,又不愿给组织添麻烦。”1984年我军校毕业后,随部队参加边境侦察作战,任昆明军区某侦察大队排长,也在枪林弹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那时候,父亲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不能当逃兵,不能开小差!”一年作战结束后,当我把二等功军功章和“老山前线优秀共产党员”证书送给父亲时,父亲说:“你小子有出息了!把军事本领练好,有机会再上战场,军人就是要时刻准备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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