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南大队,即泗南县独立大队。它是一支素质较好、有一定战功、曾受到彭雪枫师长表扬和接见的地方部队。1944年3月,上升到新四军四师11旅32团,编为2营(即现在21军62师185团2营)。
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南征北战,为我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由于年代久远,所能记起的只是些片断。现仅将泗南大队的几个有关方面和其中的有关人员,略予记述。
一、泗南大队的概况 泗南大队组建于1941年10月。其成员来自三个方面:一是泗南县7区(管鲍铁葫芦套地区)的脱产自卫队;二是四师12旅34团3连;三是从四师各部调来的干、战人员。 组建泗南大队前,管、鲍、沈各乡自卫队组成自卫大队。区长赵亚东兼大队长,区委书记刘建中兼教导员,上面派一副大队长(名字忘了)。大队下辖3个中队。中队干部均由地方干部充任。成立泗南大队后,大队又回地方工作。
1941年5月,四师师部和11旅、12旅由豫皖苏边区东进到淮北地区后,由于严重减员,部队进行了整编。11旅缩编为4个营; 12旅旅部和36团撤销(四师发生耿、吴、刘叛变后,12旅缺35团),只留34团。1941年10月,为迅速扩大和加强淮北各县地方武装,以便将来充实主力,便成立了淮北军区,统一领导地方武装。34团撤销,所辖部队全部“地方化”,以营或连为单位,分编到几个地方大队和军区独立团作为骨干。34团分散前,彭雪枫师长、张震参谋长和吴芝圃主任,在半城西南孙庄向部队作了动员。彭师长说:“你们要去当老母鸡,很快抱窝孵出小鸡来;你们是闺女穿娘的鞋——老样,但只能做好榜样,不能倚老卖老。如果‘老大哥’和‘小弟弟’搞不好团结,你们就要承担较大的责任,就要受到批评……”讲话后部队即分向各地:团部与淮北军区机关合并,3营编入盱凤嘉大队,1营1连编入淮泗大队,3连编入泗南大队,2营一部编入泗宿大队,一部编入军区独立团(整编后的34团,每营只有两个连)。
34团3连,1941年10月到达泗南7区后,7区自卫大队即到管、鲍之间的宗家岗集合检阅,然后宣布成立泗南大队。自卫大队的1、3中队编为泗南大队的1、3连,34团3连,编为泗南大队2连。原自卫大队2中队(中队长陈真,指导员赵××,大部是管镇一带人)撤销,所属3个排分到3个连队,每个连队1个排。在宗家岗集训月余,新任的连队、大队干部到达后,即外出活动。 二、泗南大队的任务 保卫地方,配合兄弟部队作战,警卫四师师部,是泗南大队的主要任务。 (一)保卫地方 “葫芦套”南部的淮河滩上,有一股以李晓群为首的约七、八十人的伪军,常向我沿淮地区窜扰。这段淮河,水阔滩广,芦苇丛生。草滩上有许多以砍草为生的贫苦草民,半定居在那里,其中混杂有以砍草掩护行劫的土匪。日军来后,土匪投靠日、伪,日、伪利用土匪,形成了日伪匪的联合。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较好的亲朋条件,和我们进行游击战。我进敌退,我走敌来,气焰颇为嚣张。从1941年7、8月份开始,饶子健团长率34团1、2营,先后向淮河滩上的三撮毛(茅)、张台子进行过两次较大规模的清剿。一次是1941年7月,由黄岗乘船南下,直奔泗县附近的三撮毛; 一次是1941年9月,从潘村东上,扑向张台子。这两次都给予敌人以杀伤,我方亦有伤亡(打张台子时,1营牺牲了5名战士,翟宝三连长负伤;打三撮毛时,有的人中途翻船落水,我乘坐的船亦翻了,幸好被别的船救起)。但两次都未能给该敌以歼灭性的打击。故泗南大队成立后,该敌仍很猖獗,甚至在铁佛寺庙构筑工事,与我对峙。 泗南大队成立之初,即集中地对付这股敌人,曾几次在铁佛一带设伏,但因该敌狡猾,每当半进我伏击圈后,就又缩回,我们只能向其进行火力追击。其中一次,我正向该敌进攻时,盱眙日军乘汽船到铁佛对面河上给伪匪助战,用机枪向我射击,给伪匪解了围。淮北军区白浪参谋长和泗南县委书记洪沛同志也参加了这次战斗,白参谋长指挥几十个人一起推铁佛寺庙外的土圩墙,结果未推倒,我方就撤退了。在最后一次追击伪匪的战斗后,我将敌在铁佛寺庙的工事拆除,寺庙扒掉,使其过河后无立足之地。从此以后敌人便很少来犯,基本解除了铁佛一带的匪患。 1943年初夏的一个夜晚,2连对铁佛对面张凤滩伪匪据点(内约三、四十人),又实施了一次突然袭击。部队白天从罗岗行军到鲍集附近隐蔽,夜晚快步行军到达淮河北岸,然后乘船过河直扑敌巢,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他个措手不及。由于该敌十分警觉,其岗哨发现我后,他们即仓惶钻进苇荡,有的连挂在墙上的枪也未及带走。这次除缴获了几枝步枪外,还俘获了1只八哥鸟,文化教员高颖把它拎回,送给了泗南总队副政委林欣同志。美中不足的是我们牺牲了1名战士,损失了1枝三八步枪。该战士是管镇附近人(大概是姓崔),船未完全靠岸,他便跳入水中,结果被急流卷走!从这里也看到在河滨地区与伪匪作战的困难。 每到收获季节,部队即到边缘区活动保卫群众收割。较突出的一次是1943年5月保卫麦收中,宋延年副大队长率领2连在泗县东南与日军的战斗。日军一个小队配合伪军从泗县出动,企图破坏我麦收,遭到2连的迎头痛击,打死1名日军小队长和一部分日伪军。我无一伤亡。此次战斗受到师的表扬。 除保卫麦、秋收外,还保卫渔收。沈集西面的淮河中(此段淮河南北向),有几个大窝子和小窝子(河底深坑),每年春节前,淮河局部封冻,是渔民在窝子上打鱼的大好时节。这时,泗南和盱凤嘉两县,联合组织上百条渔船在窝子里打鱼。渔民打鱼,两个县大队便在各自一侧警戒,盱凤嘉大队在西侧,泗南大队在东侧。水面寒冷,鱼潜窝底越冬,渔民们便用长钩、长镐在水中来回搅动,把水搞浑。当鱼浮出窝底时,即被准备好的大网捕获。在3天时间内,即捕鱼几万斤。丰收后分给部队几千斤鱼作为慰问,使部队过上一个丰盛的春节。 1942年冬,33天反“扫荡”时,泗南大队的任务是就是坚持。当时师部驻管镇,盱眙的敌人向管镇进攻时,师部跳出内线去盱凤嘉。泗南大队即在敌人的夹缝中穿插,一边监视敌人,一边维持地方治安。日军在管镇,我则全部隐蔽在黄岗一带,与敌人相距10余华里。敌走后,我又马上尾随牵制,到达双沟以东活动,使“扫荡”之敌一直未敢离开管鲍大道,也未从原路返回盱眙。 (二)配合作战 这是上级为了使泗南大队逐步摆脱地方性,提高战斗力的一个重要措施,也是集中兵力歼灭敌人的需要。 较大的配合作战有3次。一次是1942年5月,配合盱凤嘉大队拔除小池家伪据点;一次是1942年秋,配合军区部队攻打洋河镇日伪据点;一次是1943年春去山子头配合主力部队消灭韩德勤。小池家战斗取得全胜。洋河战斗2连担任主攻,攻进后扑空,撤回的路上遭敌人伏击,3排刘副排长负伤被俘,担任突击的陈东林排长,掩护部队撤退时打死了1名日本军官,敌施行报复,将负伤的刘排副斩首在洋河示众。这一仗是一个消耗战。山子头战斗由于结束较快,我赶到后韩德勤部已被我全部消灭,故未能打上。
(三)警卫师部 1942年4、5月间,师部由半城进驻管镇。师部特务营负责管镇以东盱眙方向的警戒,泗南大队则负责管镇西和西南方向的警戒。这一任务一直持续到1942年底33天反“扫荡”时为止。 三、泗南大队的活动范围 泗南大队的活动地区,是由其本身情况和所担负的任务决定的。
1942年年底以前,泗南大队主要活动在泗南7区,因部队初建,不便过早地离开家乡;同时,7区位置重要,它南临淮河,东近盱眙,又是半城的南部屏障,必须有一支部队驻守。五河、泗县方向,均有11旅部队,解除了后顾之忧。泗南大队可专注东南。师部移至管镇后,泗南大队就更不能离开了。 1943年春,由于边区形势好转,师部又回半城,泗南7区组建了区队,泗南县成立了县总队,这时泗南大队的活动重心,西移至泗南县的中心地区罗岗一带,7区只留下3连,1、2连摆在罗岗附近机动。 1943年后,淮北军区机关合并到四师师部,下面成立了3个军分区,泗南大队属于11旅兼任的2分区,从此,和11旅的关系便密切起来,大队的一些干部陆续调去11旅部队(副大队宋延年、副政教刘华亭调31团,我调泗五灵凤独立团)。 四、在复杂环境中成长 泗南7区是管仲和鲍叔牙的故乡,历史悠久,但封建势力也根深蒂固。长期以来,派系林立,各霸一方。派系势力、地主势力、土匪势力和国民党反动政府互相交织地统治着这一地区。 管鲍一带有个大的派系——汤、戚派(东部是戚派,西部是汤派),在他们的势力之下,家家入派,人人在派,不入派便无法存在。两派均有武器,因而常打派仗,打起来旷日持久,官兵不加过问(据说,泗县曾派兵镇压过,结果被缴械)。无辜的入派群众,便成了他们打派仗的牺牲品。 沈集西的唐庄(又叫唐杜庄),住着唐杜两家。唐家原是满清的进士,门前竖着一对大旗杆,故唐庄又称“唐旗杆”。唐庄的杜姓原是唐家的管家,后来发了财,羽翼丰满,便不买主子的帐,与唐家对立成仇。他们各自组织派系,被称为唐、杜派。沈集、铁佛一带,都在唐、杜的麾下。同一村庄,东头为唐、西头为杜,划地为界,“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两派也经常打派仗,只是打派仗的规模略小于汤、戚派而已。 沈集北仇家洼,是大地主朱金门的庄园。据说朱金门(双沟人,因仇家洼较隐蔽,故抗日战争开始后,他家暂搬到仇家洼)是双沟3个最大的地主之一(另两家是双沟东陈店子都姓陈),大概也是泗县的大地主之一。他究竟有多少地,没有调查过,有说是300多顷的,估计最少在百顷以上。他是个“土”中带点“洋”的地主,他本人带着一部分家人常年住在南京的寓所,只是有时来家。仇家洼则住着他的老婆和女儿。家中雇着长工、用着丫环,一切事务都有管家料理。村东头盖一处院子,专为他40岁的女儿修道之用。院中除朱家姑娘外,还有几个贫苦的农村妇女陪伴。朱金门划出部分土地归修道院,由他的女儿出面收租。 “葫芦套”周围四分之三的地方,以往都是土匪出没之处。土匪和当地的豪绅勾结,经常拉票、抢劫,把拉来的“票”藏在湖内或淮河的苇滩里,人民深受其害。当地的群众中,由于生活所迫,也有一些人曾经沦为盗匪。 复杂的外部环境,给部队带来一定的消极影响。如战士中的派系思想严重,对地主有依附思想,阶级觉悟不高。部分战士和土匪有关联,部队中也混进来个别的土匪、国民党、三青团和地主分子,散布对我党我军的怀疑情绪,影响战士思想的坚定。针对上述情况,为巩固部队,我们除加强部队的思想教育外,还做了以下几项工作: (一)耀武扬威,大造声势 泗南大队成立之后,常在管、鲍、沈一带集中操练、行军,以壮声威。部队的严整阵容,昂扬的士气,豪迈的步伐,雄壮的歌声,以及翟宝三连长宏亮的喊操,2连优良的装备等等,都使人民感到振奋,敌人为之胆寒。在“葫芦套”出现这样一支部队,历史上是空前的、罕见的。我们虽只有2连的3挺轻机枪,但在当时当地算是了不起了,周围的敌人中除日军外均无此物。一切敌人都是唯武器论者,而伪军和土匪对机枪则更加迷信,故一经接触,无不闻(机枪)声披糜。加上几次剿匪战斗的胜利,小池家据点的拔除,泗南大队便声威大震,成为当地的一支威慑力量,不管什么派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同时对部队内部也起到更加坚定的作用。 (二)正确执行党的团结政策 抗日战争时期,我党对国民党和地主实行团结抗日的政策。我们每到一处,都向各阶层进行抗日宣传,有时召开时事座谈会,宣传我党的抗日主张。逢年过节或我军初到,一些开明地主、士绅请我们领导干部吃饭,主动向我靠拢,我们也不拒绝,利用这一机会向他们伸出团结之手。 对我们虽敬而远之但不怀敌意的一般国民党、三青团员,我们则主动团结他们。我驻鲍集时,和鲍集的青年学生(其中有三青团员)组织篮球赛,通过黄森同志主动和他们交往,使其中的一些人逐渐改变了对我们的态度,有的后来参加了我方工作。 对我们有怀疑甚至稍有敌意的一般国民党、三青团员,如果对我无反对行动,我们则对他们耐心等待,不把其当作敌人。如罗岗有一小学教员(家住双沟)是国民党三青团员,他曾为国民党的消极抗日辩解,不相信我方的宣传。由于他没有反动行动,故仅把他的情况告诉地方,没对他加以敌视。 对于朱金门和唐旗杆这样有名的地主,因未发现其有反动行为,我们则不加触动。1942年夏,大队部住朱金门家时,适逢朱从南京返里,我们主动和他见面握手,和在贫下中农家一样地遵守群众纪律,不拿他们的一针一线。但对唐、杜两家则区别对待:唐家五兄弟(老大唐孟章,老二唐仲和,老三唐辛伯,老四早亡,老五唐季麟。唐仲和是泗南县参议。)虽有人在国民党干过事,但未当汉奸,对我态度较好; 杜家则当了汉奸,且对我态度冷淡。我们则对唐家团结,对杜家冷淡,部队从未住过杜家,也未接受过杜家的吃请。唐家对此也颇为满意。 我们在团结爱国的地主的同时,也注意做地主家下层人员的工作。朱家的丫环是南京城内一个10多岁的小姑娘,主人不让她和我们接近,由于我们暗中与她做工作,便解除了她的顾虑,她不仅与我们讲述她的身世,而且经常偷着为我们送开水,态度十分友好。 这样我们便团结了可以团结的力量,减少了阻力,缓和了外部,有利于内部的巩固。 (三)纯洁内部 泗南大队成立之后,便注意了内部的审查工作,把外部的社会调查和内部的审查工作结合进行。在内审外调中,得到7区区委和公安区员王琪同志的大力帮助。经过审查,绝大部分干部、战士都是好的和比较好的,仅发现一个干得时间较长的土匪,把他清洗了。对于和土匪有一般亲朋关系或本人仅当过短期土匪以后改邪归正的,则加强其教育不加追究。 1942年,大队破获了一起组织拖枪投敌案。一个战士多次逃跑,逃跑后和淮河滩上的伪匪联系,接受在我部组织拖枪投敌的任务,并在部队从事了活动。经淮北军区批准,此人公审后处决了。 经过了上述处理,团结了广大指战员,打击了极少数坏人,保持了部队的纯洁,几年中无一人叛逃,也没发生较大的逃亡事件。 五、小池家战斗和彭师长接见 泗南大队组建后,军政素质迅速提高。1942年4月淮北军区组织比武,泗南大队荣获第一。军区白浪参谋长对泗南大队尤为器重,多次来泗南大队亲自指挥军事训练。 泗南大队不仅训练好,仗也打得好,1942年5月,配合盱凤嘉大队,一举攻克小池家伪据点,就是一个范例。 小池家战斗是一次攻坚战,也是淮北军区一次有名的战斗,该战斗曾被谱进军区的一首歌曲中。这首歌的歌词中有这样几句: 伟大的一年,光辉的一年, 我们战斗在淮北苏皖边, “快步、侦察、奇袭”战, 威名远震江淮间。 众兴城下歼敌寇,陇海线上破击战, 海郑公路打汽车,夜袭池家拔据点。 ………
现将1981年我写的关于小池家战斗和彭师长接见泗南大队的一段文字《热情的关怀,深刻的教诲》摘抄于后: 1942年5月的一个夜晚,淮北军区参谋长白浪和政治部主任刘作孚二同志,率泗南大队1、2连和盱凤嘉大队,从明光北古沛镇附近出发,对五河城外围、淮河南岸的小池家伪据点,实行长途奔袭,快步行军60华里,一举攻克、全歼伪军1个保安中队100余人,我无一伤亡(盱凤嘉大队一个战士冻僵,入殓后又活了),开创了地方武装运用军区倡导的“快步、侦察、奇袭”的战术,拔除坚固设防的敌伪据点的先例,受到军区的嘉奖。 进攻的当天晚上,当到达距小池家仅数华里的穆家湖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由于向导迷路,部队在湖里转了3、4个小时没转出来。天亮前,雨停风息才辨明方向找到小池家。雨虽延缓了进攻的时间,使部队吃了不少苦头,但却增加了进攻的突击性,使我们的到达犹如神兵天降。当我们拔掉鹿砦、越过铁丝网和外壕时,敌哨兵才发现,我们打到敌人屋里命令他们缴械时,有的敌人方从梦中惊醒,不少人在被窝里就当了俘虏。战斗不到1个小时就胜利结束。我撤退时天已大亮,五河里的敌人由于搞不清情况,也不敢妄动,只好隔河相望,目送我们安然返防。 战后,泗南大队返回鲍集。彭雪枫师长听到这一胜利消息,非常高兴,在部队返回的当天,即下令在次日拂晓由副大队长宋延年率领参战的1个连和大队部有关人员,到管镇东头庙内集合待命。听到命令后,估计可能是彭师长接见,大家非常高兴,不能去的都颇感遗憾。次晨,天刚蒙蒙亮,2连(大队指定2连)即集合出发,一个快行军,20里路没用1个小时,到达管镇。果然不出所料,彭师长即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精神抖擞,步履轻捷,在接受宋延年副大队的报告后,面带微笑和连以上干部一一握手,然后走向部队。 “同志们,你们辛苦了!你们打得好啊!”师长的话像阵春风,温暖着大家的心。 “古人有句话,叫‘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这次你们是‘盲人骑瞎马,夜陷穆家湖’,是不是?在穆家湖里转了好多圈,淋得像水鸭子,很狼狈哟!”几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 “可是,你们又不是‘盲人’,骑的也并非‘瞎马’,不是乱闯乱撞噢!‘夜陷穆家湖’只是由于老天下雨嘛,而且终于走出穆家湖,把小池家攻克了。所以,上面两句话可以改为:‘勇士跨骏马,夜半入小池’。你们是跨上骏马的勇士,小小池家,是不在你们话下的,一举便把它攻克了,你们说对不对?”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稍停之后,师长继续说:“你们开创了运用‘快步、侦察、奇袭’战术克敌制胜的先例,你们为人民立了功,你们的进步是很大的,但不能为此骄傲。这毕竟是一次小的胜利,要打的仗还多呢,如果骄傲了,就可能真的陷入‘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地’的危险境地,再遇到‘穆家湖’,可能就转不出来了。你们要戒骄戒躁,继续前进,在今后的战斗中,争取更大的胜利!” 彭师长的话寓意深远,饶有风趣,既是鼓励,又是鞭策,句句深印在大家心里。 师长走后,我们又是一个快步行军回到鲍集。仿佛几天的战斗疲劳,被师长的一席话冲刷得一干二净。
六、永远的怀念 泗南大队常引起我的回忆,泗南大队的同志,更加使人怀念。老红军、大队长程贞恒同志,雪山草地,征战十几年,三十五、六岁尚无家室,常年和一群十几、二十岁的青年生活、战斗在一起,风餐露宿,万苦千辛,却毫无倦意。革命意志,令人敬佩。教导员吕武备同志,老诚持重,善于团结,和霭可亲之貌,仍留在我的脑际。2连的同志屈身地方,不以“老大哥”自居,不计地位待遇,英勇战斗,事事带头的风格,永难忘怀。几百名泗南7区的干部战士,朝气蓬勃,谦虚好学,以外来的同志为师,不甘人后,其兄弟友爱情谊,至今深印心中,但对他们无法详加忆述,现仅就其中印象最深的两位——副大队长宋延年和3连连长高万亮同志的情况,作一简记。 宋延年同志,年轻英俊,是一位较出色的“儒将”。他大眼浓眉,面容清秀,加之修长的身材,整洁的着装,显出一种飘逸的风姿。他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活泼风趣,打篮球,下象棋,唱歌,说笑等无一不爱。有时几近天真,棋下输了,便十分不服,傲形于色,重来再下,直至下赢为止,下不赢时,甚至撕碎其盘,撒掉棋子。可是,过不多久,又来摆下战场,再开战端。我和宋延年(还有小号牧梅桂)是老棋友,常为下棋闹得面红耳赤。可是一场“拼搏”之后,还是好朋友。 宋延年同志的最大特点,还是他那蓬勃的革命朝气,勇敢战斗的作风和平易近人的同志态度。 宋延年同志出身富家,但他不留恋优越的家庭生活。他自幼就有强烈的民族感和对革命的向往,当日军占领他的家乡徐州之后,他便毅然离开家奔赴延安。抗大毕业后,1939年到新四军6支队。开始在基层做政治工作,由于作战作风泼辣,即改做军事工作。他虽有较高文化,但不善于政治说教,却爱舞枪弄棒。到操场,就生龙活虎般地和战士们滚爬在一起;战斗时,他跟最前沿的部队,小池家战斗,他跟随担任突击的2连一起过网越壕。和下棋一样,在工作中也有种不服输的劲头,总要与别人争个高低,不夺得第一,誓不罢休。大队凡有重要的军事任务,大抵都由宋延年担当,大队长、教导员则以完全信任的态度,把工作交给他。比如落实“快步、侦察、奇袭”战术训练,则由他组织实施;1942年4月,2连代表泗南大队去军区比武,是由他和教导员带队;几次战斗任务的组织实施,他都起了主导作用。在许多问题上,他是实际上的大队长,故小池家战斗后,彭师长指定他带队去管镇受领师长的接见。 宋延年同志平时给人的印象似乎想当一名英雄,因他常提到英雄。法国某名人的一句话:“尔等,尔等,是法兰西之大英雄也!”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他在行动中,也颇有点英雄气概,遇事豪爽果断,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浓眉下的一双大眼,常发出闪烁逼人的光芒。为此,他曾不被人理解,仅被认为有个人英雄主义、爱出风头。现在看来有点冤枉他了。从他工作和战斗上的表现来看,从他不畏强敌率部攻城直至英勇牺牲的事迹来看,他不愧英雄称号,是很值得学习的一位同志。 彭雪枫师长很爱才,所以也喜爱宋延年这样的青年。把宋延年派到泗南与一位红军大队长搭配,无疑也是经过彭师长考虑和同意的(当时营以上干部由师任免。师长对全师营以上军事主管干部,了如指掌)。宋延年平时有点目空一切,在一般领导干部中,他佩服的不多,有人给他送了个“老子天下第六”的雅号。然而,他对彭师长却佩服得五体投地,彭师长曾因宋延年当连长时有点儿乱来,严厉地训斥过他,调动了他的工作,宋延年对此毫无怨言。由于他钦佩彭师长,所以,他处处学习彭师长,从穿着整洁、英雄气概,到办事认真、作战勇敢,他都以彭师长为榜样,连彭师长批评人时的尖刻,他也仿效。可以说,宋延年同志是在彭师长的教育和影响下成长的,从宋延年身上多少可以看到些彭师长的影子。 泗南大队这支组建不久、大都是新兵而又装备一般的部队,之后以迅速成长,在两年多的时间内上升到主力,原因固然很多,但宋延年在其中的作用,不能不是一个重要因素。常言说:“兵随将转”。而将又是“千军好找,一将难寻”的。生龙活虎的战斗作风,对于一个部队是何等的重要啊!然而,生龙活虎的作风,又需要由一个生龙活虎般的领导干部来培养。而泗南大队的领导人中,战斗作风最好的,宋延年同志应是其中之一。 由于宋延年同志积极热情,英勇果敢,有较好的领导才能,所以,他在泗南大队有较高的威望。他既团结了像大队长这样的老工农干部,也团结了黄森这样的知识青年,他在同志中,既是上级又是朋友。故1944年部队上升到32团后,又把宋延年派回该营任营长。1947年夏,宋延年同志任华野二纵副团长时,率部攻破南麻城,与敌搏斗中英勇牺牲。 高万亮同志,乍一看是个十分平凡的人。一脸土气,一口家乡土腔,一身带补丁的军服,一个普通士兵的打扮,活像个老伙夫。可是,和他一经接触,就可以从他身上发现许多可贵之处:坚强的革命意志,高尚的道德情操,良好的军人品格和诚挚的待人态度。这位平凡而又高大的人的形象,至今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高万亮同志,有高度的阶级友爱精神。正像他的名字一样,他那颗对同志至诚友爱的心,像万盏灯火,炽热而又明亮。他爱同志如兄弟,爱人民群众如亲人,和他们十分融洽地朝夕相处。在战士面前,他像位老妈妈,虚心听取意见,耐心了解情况,从不乱发脾气,滥施惩罚;战士有了缺点错误,他耐心说服,有了困难,他认真解决。他常带一把旱烟袋,与战士们同吸一袋烟,是战士的最好的烟友。战士的心里话,总爱对他说,把他作为知心人,他既是连长,又是实际上的指导员。他对同级干部,既尊重又亲切,像一个忠厚的兄长。指导员李兴智同志,是一位20岁的青年,工作热情高,但缺乏实际经验,高万亮同志主动帮他出主意解决困难。连里出现有逃兵时,指导员在大队受批评有时难过得哭了,他便给指导员以安慰;指导员上政治课不会讲地主如何剥削压迫农民,就请教连长,高万亮同志耐心地给指导员讲解,没有一点轻视的表现。李兴智同志曾激动地说:“高万亮同志在3连是真正的核心,大家是团结在他的周围进行工作的”。 高万亮同志不仅尊重战士,尊重连队干部,也尊重领导和领导机关。由于3连的成份新,逃跑现象较多,因此我常去3连。我和高万亮同志年龄相差20多岁,他不但不欺我年轻,而且十分尊重我,连里没有荤菜,他就叫通讯员下塘摸河蚌作为菜肴。同时,他又把我当小弟弟,有时我出他洋相,学他说河南杞县土话,他也不恼,追我,赶我,逗笑取乐。我没有一双好的草鞋,自己又不会打,高万亮同志便帮我打了一双加上红绿毛线耳子的漂亮草鞋,可惜这双心爱的草鞋,被陷进穆家湖内!以后只好求高万亮同志又打了一双。 高万亮同志和人民群众,真正做到了鱼水相依、军民一家。 泗南大队驻鲍集时,3连常驻陈美庄,3连连部又常住陈尤然同志家。高万亮同志对陈家十分尊重、十分关怀,他总是大爷、大娘地称呼老人;有好吃的,总要送些给老人孩子。他看陈家生活困难,便把他参军从家穿来、一直珍存着的夹袍和一套粗布裤褂送给陈家。这种“雪中送炭”之情,使陈家感激万分,陈尤然同志至今仍念念不忘此事。陈尤然家(尤其陈尤然的父亲陈体甫老先生和母亲)时常想念高万亮和3连的同志,高万亮和3连的同志也时常想念陈美庄的人民。1975年原3连指导员李兴智同志任陕西省军区政治部主任时,还向陈尤然家写了封热情的问候信。1986年11月的泗洪县党史座谈会上,当陈尤然同志听到高万亮的名字和事迹时,心情十分激动,一再说:“高万亮同志真好!所写的情况太像他啦!”他还说:“高万亮有一双慈祥、智慧和威严的眼睛,它给人以温暖,又表现出军人的智慧和威严。高万亮和我家的感情极深,太叫人怀念了!” 高万亮同志的模范作风也是出众的。在连队,他处处操心,事事带头,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当家人。3连是个较弱的连队,政工干部年轻,因此大事小事都找到连长头上:行军、作战,军事训练,操持伙食,查铺查哨给战士盖被子,安排病号饭,和想家的战士谈心等等,都排在他的日程中。他是个打草鞋的能手,一有空,他就帮战士打草鞋。行军时,在行军和操练时有些年轻人还比不过他。他虽年大资深,却像个不倒翁,没有任何倚老卖老的表现。 高万亮同志的模范作风,还表现在廉洁奉公不谋私利上。他关心别人,却很少关心自己 。他的老家有妻儿老小,又是个连年灾荒的地方,可是他从不表露对家庭的挂念。1942年,豫东水灾,他爱人领着孩子逃荒到部队,他叫大儿子参了军,其余的人在村上生产自救,没要求组织上救济,没利用职权假公济私,也很少让家属去连队。 高万亮同志对同志是那样热情、耐心,但处理问题并不婆婆妈妈,他有很高的原则性,作战也很勇敢。有时我了解情况不够准确,他发现后能及时提出;对同志间的缺点,他很善意地给以指出,从不迁就。从34团到泗南大队没听到过说高万亮不好的话,一直受到组织的信任和器重。 由于高万亮这同志的突出作用,泗南大队3连这个既新又弱的连队,才能得以巩固和迅速成长。高万亮同志也因此赢得了泗南大队和3连同志的爱戴。 但是,由于当时对高万亮同志缺乏全面了解,单从年龄和文化程度上看待他,不但对这样一位好同志未加重用,反而在他任连长(包括副连长)6个春秋之后,于1946年春作复员处理了!3连的同志听到这一消息,无不为之难过。 高万亮同志留恋部队,部队也留恋高万亮同志。确定高万亮复员后,他迟迟不走,跟着32团6连(原泗南大队3连)行动了几个月,帮助6连干这干那,直至1946年国民党向我进攻时,他才流着眼泪带领全家离去! 七、泗南大队建制和部分成员 (一)大队部,约30余人。大队长程贞恒,35岁,湖南人,工农干部,红四方面军老战士,参加过长征。原34团副营长(解放后在嘉兴军分区任副司令员)。教导员吕武备,30岁,河南永城人,学生成份,现在成都离休,离休前,在陆军某部工作。副大队长宋延年,21岁,江苏新沂炮车人,地主出身,学生成份,1938年去延安抗大学习,1939年分配到新四军6支队,任过指导员、连长(1947年夏,打南麻、临驹时牺牲。时任华东野战军二纵队五师14团副团长,年27岁)。参谋张海生(大队部参谋一职无编制,是临时安排),原区自卫大队副大队长,泗南大队成立时任参谋,不久调走。组织干事李大涓,20岁,泗南大柳巷人,学生成份,原鲍集指导员。成立自卫大队时,任中队指导员。泗南大队成立时,调任此职。不久调回地方。后任宿县军分区副政委。青年干事王宝贝,20岁,泗南双沟镇人,学生成份。原区自卫大队中队指导员,成立泗南大队时,任此职,不久调回地方。我是特派员,河南永城人,18岁,中农出身,学生成份,1938年入伍,原34团锄奸干事(现在上海离休,离休前在空军航空兵部队工作,军长)。军需杨福兴,30岁左右,鲍集北岳庄人,农民出身,略有文化(在部队任供给科长时,复员回家。以后在泗洪县工作)。管理排长朱树德,河南永城人,三十二、三岁,农民成份。事务长孙干,7区人(孙干同志解放后,在陕西某国防工厂做领导工作,后在信阳)。张凤桐,鲍集大嘴人,鲍集区组织干事,后任泗洪公安局长。医助李庆帮。司号长牧××(小名梅桂),河南杞县人,16岁,1938年入伍,农民成份。原是34团司号员。粮秣员孙瑞乔,7区人。通讯班,通讯员8人,尚能记住名子的2人:陈兴(蒋老表哥,打开封牺牲)、芮凤毛。芮凤毛是管镇西北芮庄人。炊事班,炊事员4人。饲养员4人,马4匹(大队干部每人1匹,参谋1匹)。运输员(挑大队部文件)1人。勤务员2人。司号员1人。1942年李大涓、王宝贝等同志调走后,大队部又调来的有:宣传干事金非,安徽岳西县人,20岁,学生成份,抗大四分校毕业(该同志现在北京离休,离休前任北京部队装甲兵副政委)。组织干事郭城,广西人,23岁,学生成份,抗大四分校毕业(解放后曾任广西经委副主任,财政厅厅长)。副教导员刘华庭,河南舞阳人,红军老战士,二十七、八岁,工农干部。1943年后,调11旅31团任某营副政教。1944年夏,在张家路战斗中牺牲。青年干事王锡侯,河南永城人,18岁,来大队前是3连党支部书记,后调37军。 (二)3个连队 1连,约100余人枪,大部是鲍集一带人。连长黄森,鲍集人,21岁,初中毕业,是原自卫大队连队干部中唯一被留下的一位(江苏军区独立二师副师长,病休在家)。指导员郑之平,广东人,二十二、三岁,学生成份(解放后在福建某军分区任政委)。副连长李明生,安徽肖县人,二十一、二岁,工农干部。党支部书记×××,7区人,20岁,学生成份。文化教员朱德延,宗家岗人,学生成份(解放后在空军驻蚌埠某航空兵师工作)。排长:傅大其,7区人。沈德兴,7区人。毛长干,双沟毛嘴人(据说,解放后在宿县粮食部门工作)。事务长薛纪忠,7区人。文书蔡司忠,7区人。通讯员孙德悦,7区人(解放后任西安铁路分局装卸厂厂长,已离休)。班长……(其中有一位曹××,山东人,是黄克诚部东去时留下的病号。该同志解放初期在空军上海基地司令部任军务科副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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