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生前没有在人们对他“万寿无疆”、“万岁”的呼声中陶醉过,他总是那么理智、冷静而从容,辩证看待并多次坦然地笑谈到自己的死。毛泽东在不同的时代,与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多次谈起生死问题。其中,谈得最透彻、细致、感人的一次,是1963年罗荣桓去世后毛泽东与他的保健医生吴旭君深谈生死问题。从毛泽东的生死观里,人们感受到了一个伟大的唯物主义者无所畏惧的乐观主义精神和博大的胸怀。
罗荣桓逝世给毛泽东带来了震动
1963年12月16日,罗荣桓逝世。毛泽东到北京医院向罗荣桓的遗体告别。这件事情来得突然,逝者毕竟是毛泽东的得力干将和至爱战友,何况年纪又不老。因此,对于毛泽东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个较大的震动。
从告别仪式回来以后,毛泽东一直很少说话,一连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心事重重。一天,毛泽东睡不着觉,便同吴旭君聊起天来。毛泽东靠在床上,烟不离手,娓娓而谈;吴旭君则端坐着洗耳恭听。
回想往事,毛泽东首先谈起了他的母亲,而且话题很明确、很多地涉及到了长辈死时的情形。他怀念地说:“我喜欢母亲。她是个善良的农村妇女,待人诚恳。”毛泽东吸几口烟,继续说:“尽管她不懂搞群众关系,可她为人很好,受人尊敬。她死的时候,来了好多人为她送殡,排着长长的队,跟我父亲死的时候不一样。父亲对人苛刻。我总忘不了这件事。”
吴旭君插话问道:“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不是不在吗?”
毛泽东回答:“我不在就不能听别人说?”
吴旭君又好奇地问:“你对你母亲怎么个好法?”
毛泽东摇了摇头,十分内疚地说:“我作为儿子不够格呀。生不能尽忠,死不能尽孝。我就是这样的人。”
吴旭君宽慰道:“这也怪不得你。你那么早就投身革命,寻找真理,为解放全中国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也算是孝敬母亲了。”
毛泽东没有吭声,不置可否地默默吸两口烟。他问吴旭君:“你对你母亲好吗?”
“好。”吴旭君说,“我母亲死得早,她是病死的。那时我还不太懂事,大概只有8岁吧。不过,我记得她死时人们把她从床上搬到地上,地上有一张席子。人们用白被单把她从头到脚盖起来。我当时特地把母亲给我做的红小褂穿上了,跪下,大把大把地给她烧纸钱。我想让她看见我漂亮,我在给她送钱。大人是这么说的,我也就这么信了。烧完纸,我都起不来了。其他的我都记不得了。我当时小,长大以后我有了自己的看法,不知对不对,我想告诉你。我认为我们的政策应该改。”
“要改什么?”
“我是主张要对一个人真好,就在他活着时好好对待他。他死后一旦怀念他时,也没有遗憾。如果生前对人不够好,等他死了又办酒席又戴孝,这一套对死者并没有什么好处,那只是为了给活着的人看。主席,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毛泽东沉吟一下,讲出自己的看法:“在革命队伍里必要的追悼会还是要开的。这也是为了寄托哀思。这不像老百姓那样办红白喜事那么热闹。不过你的问题我可以考虑一下。”
“主席,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想法不对?”
“我还要想想。作为政策,还要考虑。”毛泽东继续抽烟,沉思了一会儿,他突然冒出一句:“我死的时候你不要在我跟前。”
吴旭君先是对这句突如其来的不可思议的话大吃一惊,然后笑笑说:“你别开玩笑了,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怎么会不在你身边呢?我要做好防病工作,你得了小病我及时给你治疗护理,不让你得大病。”
“不,我死的时候一定不要你在我跟前。”毛泽东坚定地说,“我母亲生前我对她说,我不忍心看她痛苦的样子,我想让她给我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我要离开一下。母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同意了,所以直到现在,我脑子里的母亲形象都是健康、美好的,像她活着时一样。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在我跟前了吧。我要给你一个完美的印象,不让你看见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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