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东三省巡阅使署卫队混成旅长张学良曾两次来同宾县(今延寿县)剿匪。第一次亲率300名士兵到黑龙宫(今属尚志)打败了瞎闯王;第二次带队来大青川,以少数劲旅,胜多数乌合,在金小铺一举击溃平东匪队,使大青川的老百姓得以安生。
张少帅最后这次来同宾剿匪的枪炮声虽然已经消失60多年了,但当地的老年人凭着记忆,现在还能绘声绘色地讲出张少帅来同宾的经过以及当时的激烈战斗场面。多少年来老人讲给后生听,后生又传给下一代。如今妇孺皆知,张少帅剿匪已成了脍炙人口的故事。
人们为什么对张少帅这次剿匪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呢?除了这一仗打得漂亮之外,还因为剿匪之后,少帅一怒之下又罢了三个官。
为了整理这一有价值的史料,几年来,我们先后访问了目睹与了解这一事件的李郁奇、吕万顺、乔成玉、孙永祯、侯名银、王有林、王库、李大东(原名李芳春)、周加栋、周伟和、刘德山等十几位老人。尽管我们进行了反复的调查访问,但是因年代久远,又无文献资料可查,有些地方恐怕把握不准,只能把大家的回忆加以整理,以求不泯。
民国十年(1921年),同宾县风调雨顺,是历史上少有的丰收年头。老百姓望着良田沃野,满心欢喜。可是上秋之后却匪患四起,平东、庄稼人、交的宽等匪队窜入大青川一带。队头之多,人数之众,是多年来少见的。特别是平东匪队横行乡里,不可一世,老百姓更是怕得不得了。
大青川的柳树河镇是县城以西的繁华闹市。商铺、烧锅不下几十家。匪队占据这里,一扎就是七八天。买卖被抢劫一空。有门路的店老板和大粮户逃往外地避难,没有去处的都吓得躲进了黄家烧锅。黄家烧锅凭借又高又厚的围墙和快枪、火炮顽强与众匪对峙。
当时,镇里有一驻军,连长姓孟,是一只眼,外号孟瞎打。这伙兵名义上保护地方,暗中和土匪串通一气,也是一伙强盗。上匪来了,他们打不过人家,应付一下就算了事,土匪走了,他们要吃要喝,无恶不作,百姓对其恨之入骨。这次,他们被土匪团团围住,不但断了粮食,连水都喝不上了。最后,仅有的几桶泔水也被渴急眼的团丁抢着喝光了。有一天,趁土匪不备,几个团丁偷偷溜出来,逃到黄家烧锅,被人用绳子从围墙上拽进院里。镇里被匪徒占据,闹得乌烟瘴气,屯下也都是匪徒,扰得百姓不得安宁。绑票的、砸孤丁的屡屡发生,摊上之后,轻则破财,弄不好就是家破人亡。此时此刻,老百姓顾命要紧,根本顾不上地里丰收在望的庄稼了。那些逃往县城、哈尔滨等地的地主老财、士绅富贾,所到之处,极力宣扬:“大青川民变了,从黄家烧锅往北没好人啦,成了胡子的天下”。
同宾县知事邓东山面对大青川的局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筹莫展。
县农会会长李绍唐见匪患四起,地方无力剿除,人民陷入水火之中,便找商务会长贾岚村商量去请张少帅前来剿匪。此时,东三省巡阅使署卫队混成旅因剿匪正驻扎在哈尔滨。贾会长同意李绍唐的意见,但主张此事应当先报请县公署批准之后再去。李绍唐认为县里从未向上报过匪情,我们突然去请张少帅,恐怕县上为此将要怪罪咱俩。再说报请县署,就是批了,也得个三天五日的。时间拖得越长,损失越大,不如我们俩代表农商两界去请,这样更好一些。贾岚村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这样办确实是上策。
意见统一之后,两人立即启程赶赴哈尔滨。
拜见张少帅,报告了同宾匪情之后,少帅要电令吉林(那时同宾归吉林管辖)督军派兵前去剿匪。李绍唐和贾岚村坚持要张少帅亲自出兵,并说明这样可以争取时间,以免走漏风声,致使土匪逃窜。张少帅听后,不太满意,他认为这件事省里或县里就完全可以办,否则地方养着那么些兵有什么用呢?两位会长见此情意,申明他们这次是背着县公署偷偷来这儿的,如果少帅不去、土匪除不了,一定招来杀头之祸,全家性命难保。张少帅听后深受感动,决定亲自出兵。但他首先声明,如果情况不实,要拿他们俩问罪。
李绍唐和贾岚村破涕为笑,全都应了下来。但提出一个条件,必须按着他们的意见,采取三面夹攻,一面堵击的办法,还给张少帅画了一张草图。少帅根据匪情,在地图前琢磨了半天,表示同意,并嘱咐他们二人回县后千万保密,不得泄露军机。
旧历八月廿四,张少帅兵分三路:第一路骑兵由宾州经程家店南山,攻打柳树河子北面;第二路步兵从黑龙宫进入大青川向东推进:第三路是炮兵,由西亮珠河到万宝山的八里岗直插大青川。从同宾县城往北,经五间房一带向西堵截的任务由同宾的驻军负责。
少帅来兵的头天晚上,大青川一带的屯落里全是土匪,足足闹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天刚放亮,他们就匆匆忙忙往东溜走了,连早饭都没顾得吃老百姓感到奇怪,这些土匪人多势众,家什好,枪法又准、一般是不把当地驻军放在眼里的,为什么这次狼狈而逃呢?众说不一。有的猜测可能是去攻打董小铺,也有的说是去拿县城。到底干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后来才知道,有一个到黑龙宫上小相的回来报告,说黑龙宫来兵了,是奔大青川来的,而且人数不少。土匪一听,觉得形势不妙,赶忙往金小铺沟里撤退。
早饭后,从黑龙宫方向过来一支队伍,顺着大道,由远而近,来到新民屯时,部队原地休息。老百姓觉得新鲜,便凑上去看热闹。这些兵身穿瓦灰色军装,头戴大盖帽,红领章,红肩章、红帽箍,个个荷枪实弹,生龙活虎。他们对待老百姓和颜悦色,平易近人。有的刚在路边坐下就跟小孩搭上话。队伍中还有几十个骑马的,这就是张少帅率领的剿匪部队。
当他听说上匪在一个多小时前从这里逃跑时,立即率队出发又向东追去
从大青川逃出来的土匪几十个一伙,十几个一帮,在庄稼和树林的掩护下继续向东逃窜,全部钻进了金小铺沟里。金小铺的老百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见土匪都往这儿聚,要下地的不敢去了,松开猪的又赶紧圈了起来。
晌午歪的时候,张少帅的队伍在当地人徐宝深的带领下到了金小铺西岗。他们用望远镜往沟里屯内不停地观察瞭望,发现沟沟岔岔都有土匪在窜动。恰在这时,从老金家大院跑出来三个人,贼眉鼠眼地往西张望,大概是发现了西岗上的部队,所以,立即飞身上马向东山跑去。
顿时,枪声大作,剿匪部队边打边追,土匪边打边退。从八里岗方向过来的炮兵部队来到虎圈山下的梁家屯,立刻在梁家大院墙外的粪场上支起了大炮,炮口朝北,一连气打了13炮。有一发炮弹正好落在柳树河镇外的殃子房上,把房子炸落了架。镇内的匪徒一看不好,急忙撤出镇子,向金小铺沟里逃窜。
在金小铺北约一里处,有一座小山头,当地人叫它老杜家山包。一股匪徒在逃窜中占领了制高点,然后疯狂向山下扫射,企图阻止剿匪部队的追击。山下是一片开阔地,剿匪部队被敌火力压了下去,有人伤亡,情况万分危急。
这股土匪一时得逞,高兴得忘乎所以,冲着山下大喊大叫:“你们真他妈的能臭美,还带红帽箍,不怕死的就来吧”!这时,土匪还不知道是张少帅的兵,以为是县里或柳树河镇的驻军呢。
正在这时,轰轰几声炮响,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落在山包上,土匪的尸体被崩上了天。听见打炮,匪徒才知道今天的对手决不是本地兵,准是上边来的。霎时,枪声、炮声、冲锋号声响成了一片,金小铺的三条沟岔全与土匪接上了火。战斗越来越激烈,整个金小铺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从金小铺往北八九里地,住着一大粮户,此地名为垛子道,掌柜的叫王廷贵。虽说他没有前屯老金家富有,可也说得过去。为了御匪,家里设有炮台,还养着炮手。土匪逃命必经这里,由此翻山过岭,进入深山老林之中。眼下,大院套里挤满了躲胡子的老百姓。
逃命的匪徒,来到这儿之后,被王大粮户给挡住了,粮户家以为土匪是来打他的,就要开火拚命,匪徒急忙派人进院说明是借道撤退,决无其它目的。大粮户这才放心,既然井水不犯河水,就别找麻烦了,于是放过了他们,匪徒转而向东逃去。
说话间,部分剿匪部队和一门骡子拉的炮车赶到了。当炮车经过老侯家桥时,不小心陷进红眼哈塘。此处距东山岗只有百十多米。逃跑的匪徒上了山梁回头一看,后面的追兵不多,又陷住一门大炮,顿时眼睛都红了,呼地下来20多人,边打枪边呼喊,要去抢这门炮。剿匪部队发现了土匪的意图,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开枪射击。战斗中一匹骡子被打死。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机枪却卡了壳。机枪一停,匪徒更加肆无忌惮,步步逼近炮车。在千钧一发之际,机枪射手排除了故障。子弹又像雨点儿一样射向这些亡命之徒。有几个应声倒下,其余的顾不得炮车了,转身往回撤,但没跑多远,就全部被消灭在草甸子里。
掌灯时分,枪声停了。号称“天下第一”的平东匪队被击溃,伤亡惨重,土匪尸横遍野。没被打死的匪徒有的逃到了宾州界,有的过岭进入太平川。负责堵截任务的县驻军白跑一趟,什么也没堵住。
这次战斗,张少帅以少胜多。据群众讲,他仅仅牺牲了一个连长和两名士兵。遗憾的是匪首平东钻进大猪圈(山名)溜掉了。
战斗结束之后,张少帅的剿匪部队没有停留就开走了。柳树河镇的驻军这次没敢勒索,在金小铺吃完苞米馇子干饭就返回了驻地。
张少帅率队开进同宾县城,受到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部队分驻商铺,司令部设在信义成烧锅。
金小铺一仗,击溃了平东匪队,为民除害,张少帅本该高兴,但是来到县里后却怒不可遏。隔了一天,他在“信义成”召见地方军警头脑和各界人士。大青川的老百姓非常感激张少帅,都想见见这位将军,接到通知后,每户派一名代表赶到县里参加了接见。
会上,县里各界首脑在邓东山的带领下一字排开,站在台下的最前面。每个人情绪都不太好,特别是邓东山蔫头搭脑,如坐针毡。张少帅当场质问邓东山:你县胡匪如此猖獗,既不想法剿除,又不上报匪情,岂能为人民父母官?对你本人如何处理,听从省里命令吧!一摆手让他退下去了。接着又罢了县城驻军刘营长和柳树河镇驻军孟连长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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