圪蛋是二宝叔家的老三。二宝叔特别喜欢他这个儿子,于是就给他起名圪蛋。
这天早晨起来,听父亲说让他去姥姥家送东西,圪蛋有点不太开心,因为要步行十多里路,还得背那么多东西。但尽管他不是十分情愿,圪噘着嘴,还是背起沉重的东西,圪蹶圪蹶地往姥姥家走去。
他爬过数个圪楞楞,翻过多个圪梁梁,又走了几段圪坡坡,转了若干个圪弯弯,终于到了姥姥家。
走进姥姥家的大门,圪蛋看见姥爷正在房檐下的圪台台上抽烟。于是大声说,姥爷我来了。姥爷高兴地站起来迎接他。姥爷的腿脚不怎利落了,走起路来圪晃圪晃的,穿的衣服也圪绌打蛋的。但姥爷的精神状态很好,连声说了好几句快进家,快进家。
圪蛋进了家,大声说,姥姥我来了。姥姥的耳朵尽管有点背,但还是听出了圪蛋的声音,笑着圪巍圪巍地迎了过来。姥姥的脚曾经缠过,后来解放了,放开了。当地人把这种脚称为“半大脚”,就是比正常人的脚还是小了不少,但比一直没放开的脚还是大了一些。姥姥看上去好像又老了些,脸上的圪绌纹(皱纹)比以前更多了,门牙基本都掉了。所以,姥姥的嘴看上去更加圪瘪了。但看到圪蛋来了,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连声说快上炕,快上炕。
圪蛋把背来的东西拿出来,一五一十地说给姥姥。这是我妈给您的玉米圪森森(东北人叫小碴子),这是糕馓圪渣渣,这是粉面圪团团,这是莜面圪揪揪,这是豆皮圪卷卷……姥姥心疼地说,大老远,背这么多,你妈也真舍得!圪蛋说,没事姥姥,您看我,浑身上下都是劲儿!姥姥开心地摸着圪蛋的头说,那姥姥也心疼你!
圪蛋把背来的东西帮姥姥放置好,就对姥姥说,我去打扫打扫羊圈。姥姥说,小心大圪丁(公羊)碰(撞)你。圪蛋说,没事姥姥。圪蛋出了屋,拿起一把铁锹和一把扫帚圪嘟(用秃了的扫帚)进了羊圈。大圪丁全身毛都打着卷,两只坚石般的羊角盘在头顶,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但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敌意,圪蹭着(慢走)走过来,还闻了闻圪蛋,显然是认识。圪蛋看到大圪丁这样友好,转身进家抓了一把玉米圪森森,喂了大圪丁。喂完后就开始彻底清扫羊圈,把羊粪全部清理出来,用挑担挑到菜园里。清扫完羊圈,又帮姥姥清理灶火圪佬(烧炭火的灶台),把炉灰、圪料渣(煤渣)用炉勾圪捞出来,全部倒到大门外的土灰圪堆堆上。之后又将大门外彻彻底底清扫了一遍。
圪蛋正要返身回院时,看到二舅家的拴喜放学回来了。拴喜也老远就认出了圪蛋,大声喊三哥,并飞奔而来。圪蛋高兴地抱住了拴喜,拴喜兴奋地问,三哥,你怎来了?我可想你了!圪蛋说,我也想你,就圪串圪串地来了。拴喜说,才不是呢!闲人才会到处乱圪串,你一天那么忙,哪有功夫圪串!圪蛋说,我也没忙啥,也就是跟人家圪混圪混。拴喜哼了一声道,别乱说啊,不干正事才叫瞎圪混,爷爷奶奶总夸你,你怎会圪混?
说话中间,姥姥招呼圪蛋、拴喜进家吃饭。姥爷早就给准备好了洗手的水和毛巾。拴喜的两手只在洗脸盆里圪涮了两下就完事,圪蛋说,你得好好洗,不能圪涮两下就想圪混过去。拴喜笑着说,我饥的不行了,肚里圪噜噜地响。圪蛋在拴喜脸上轻轻拧了一下,两人笑着上了炕。
姥姥给圪蛋做了他特别喜欢吃的烩粉、油炸糕,姥爷还给准备了一壶老白汾。圪蛋说 姥爷您喝吧,我不喝。姥爷说,哎,你都长大了,可以少喝点。于是圪蛋也端起酒杯说,祝姥姥、姥爷开心!说完就圪泯了一小口。姥爷高兴地说,这才对!男子汉嘛!拴喜见爷爷这样说,于是就淘气地问爷爷,那我呢?爷爷摸了摸拴喜的头说,你也是男子汉,等你长到你三哥这么大,爷爷就让你喝。拴喜兴奋地说,我长三哥这么大,三哥是不有一窝窝娃儿了?拴喜还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姥姥笑的喷出了饭,姥爷笑的喷出了酒,圪蛋甚至笑的圪挤出了眼泪,房梁上的灰尘似乎也有些许飘落。
饭后,圪蛋帮姥姥收拾了桌子,洗了碗,涮了锅,收拾停当,就说去收拾菜园。姥姥说不着急,先躺下圪眯一会儿,歇歇再收拾。圪蛋说,不了,早点收拾完好回去,不然天黑我妈该着急了。
圪蛋拿上铁锹,圪夹上锄头,去了菜园。他先把菜园的圪楞楞往高垫了垫,把菜席里的野草彻底拔干净,用锄头松了土,把上午挑过来的羊粪均匀地撒在每个菜席里,又去挑水全部浇了一遍。最后他帮姥爷把香椿树上的圪尖尖掐下来,把长不大的黄瓜圪嘟嘟揪下来……等把菜园收拾好,太阳已经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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