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创作之需要，我又一次来到河北省高阳县的布里村“留法工艺学校”。上一次来是前年的隆冬，冰天雪地，今到了初夏时节，风吹麦田重重浪，布里村在一马平川的冀中大平原上，村街上个有一座杂糅了哥特风与乡土气的建筑“留法工艺学校”。百年前里是轰轰烈烈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的发源地，如今这个校址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再次来到这里穿越时光的燧道，触摸民族之魂。

    清代重臣李鸿藻之子、北京大学教授李石曾在这里开辟了从布里到巴黎的留学之路，只花二百大洋甚至一分不出就能出国留学，给一些求学无门的寒门子弟提供了一条干实业、提升教育的机会。“俭学”加上“勤工”二字是一个创举，虽说这位李老先生是个复杂的“千面人”，单就这件事讲，办的有创见，顺应了历史潮流。

    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家和宣传家蔡和森，曾在这里担任南方班的班主任和国文教员。这话要从1918年年10月6日说起，从北京来保定安排一批湖南青年学生留法勤工俭学的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下车后住进保定第一客栈，他们是留学法国勤工俭学运动的发动者和领导者，育德中学留法预备班招收的第二期学员共八十六人，其中湖南学生七十四人，所以叫“湖南班”。明天，又有三十名湖南学子来保定，到高阳布里留法工艺学校初级班，毛泽东为这些要远渡重洋，赴法勤工俭学的湖南学生们带来了刚出刊的《新青年》和《每周评论》，北京大学李大钊的《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胜利》等报刊。

    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三人先到保定育德中学，看望了在留法高级预备班学习的李维汉、李富春、何长工、张昆弟、贺果等湖南籍的同学们。在座谈中，大家讨论了通过留法勤工俭学，可以直接研究西欧工人运动的经验，特别是研究十月革命的经验。 学习马克思主义新思潮，学习西方文化科学技术，来改造这个痛不堪痛忍不堪忍的乱世社会，拯父老出诸水火，争国权以救危亡。

    他们然后一同去保定火车站，接上由陈绍休等带领的第二批准备赴法的30多位湖南青年，他们出站后，在毛泽东的引领下，绕保定古城墙转了一圈看古城风物，游古莲池论天下大势。这些来自湖南的热血青年们，把橘子洲头，岳麓山上，爱晚亭里的未尽话题在这宛虹桥上尽情抒吐，蔡和森建议要明目张胆地正式成立一个党，登上历史舞台，彻底改造社会、拯救苦难的中华民族。毛泽东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几千年以来的封建压迫，一百年以来的帝国主义压迫，将在我们的奋斗中彻底地推翻掉。象俄国十月革命那样干，一定能闹出个赤色的新世界。

    这让我想起湘江之畔的岳麓书院门前的一幅对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长期来，三湘学子常常以此联语引为自豪！今天，这一部分三湘学子们在黑暗与迷茫中探索中国将如何走向光明？他们走出家乡，走向外面更广阔的世界，渴望从西方寻找救国救民真理，拿回来用以改造我们的国家。正如湖南的杨度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要想中国果灭亡，除非湖南人死尽。”

    10月6日，毛泽东安排蔡和森他们坐上去布里的牛车后，当天乘火车返回北京。蔡和森他们坐着牛车，木轮子咯吱咯咚地在乡村的土道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车辙。

    修缮一新的校舍包括教室、宿舍、饭堂、办公室和实习工厂。蔡元培为学校题写了“业精于勤”的匾额。学校的主要课程有法语、国文、数学、物理、化学、制图和生产实习等。蔡和森担任了南方班的班主任和国文教员。他结合十月革命后俄国的情况和国际工人运动的形势，利用班会和课余时间给学生分析时局，抨击黑暗的社会制度，介绍俄国十月革命和工农专政，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

    树人树人，这学堂没树不行，蔡和森去保定城里直隶公立农业专门学校的苗圃，买来一株洋槐（刺槐、原产美国）亲手载下，表明和旧社会决裂、留洋求学之决心，也是师夷长技之意。

    1919年除夕,蔡和森由布里返北京,参加“五四”运动,并赴法留学,开始了他伟大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人生历程。

    当年师生们用过的书本、油灯、桌椅、床铺、衣物、车床、工具、磨豆腐的石磨，拧水辅辘轳等那些原始的物件，如今都成了展厅展柜中的陈列品，在向你传递着百年前的那些热血青年的信息。

    走进蔡和森的故居，望着他那风华正荗的照片，望着他睡过的床，穿过的衣，用过的书，写过的纸，心中油然升腾起《国际歌》的旋律，是他在留法期间，与国内的毛泽东通信，第一个提出“中国共产党”这个伟大的名称，建议毛泽东立即物色人物，着手建党的准备工作。所以，毛泽东在后来填写入党表格时，入党时间写的是一九二零年，没有入党介绍人，他说是我们自己弄的。他的挚友蔡和森为了共产主义这个单纯而又崇高的理想，用自己宝贵的生命践行“匡复有吾在，与人撑巨艰。忠诚印寸心，浩然充两间。”牺牲时年仅36岁。毛泽东说：“一个共产党人应该做的，和森同志都做到了。”

    1958年，毛主席到河北农村视察的专列在徐水车站停下，等候毛主席的河北省委秘书长尹哲、副省长胡开明等人盯着车门准备迎接。车门开了，毛主席下车和大家一一握手时。殷哲说：毛主席好，我是河北省委秘书长。毛主席问：你这个秘书长姓什么？殷哲回答说：主席，我姓殷。毛泽东随口说道：君子无口嘛！（误听“殷”为“尹”，从此，殷哲以“尹”为姓。）老家哪里呀？尹哲答：就这附近高阳县的。毛主席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高阳。高阳可是个好地方，当年，高阳李石曾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他搞的那个留法勤工俭学，替我们培养了不少人才呀，1918年晚秋，我曾来保定送蔡和森他们到高阳布里留法工艺学校。

    我来到蔡和森手植的洋槐树前，它静静地生长在墙角里，如今103岁了，它用自己的年轮一圈一圈地记录着历史，与岁月俱长，与校园同在。光主干部分的丰富外观就足够让见识到它的人顿生敬畏之心，树身苔痕斑驳幽黑铁青，树的一半曾遭雷劈，外皮炸裂，木质外露，如巨人向天狂呼疾喊，而就在炸裂后的树身上又生出新的躯干，杆又生枝，枝再长叶，浓绿如云，昂首云天。

    参天之树，必有其根，环山之水，必有其源。高阳布里留法工艺学校不仅为中共培育了一大批勇于探寻革命真理的领袖人物，并且为中国教育、科学、文化界培养了一批精英。百年之后，留法校址今犹在，不见当年引路人，我站在这棵洋槐树下，发思古之幽情，叹今时之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