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18日，中国钱币与银行博物馆委员会 2012年年会暨学术研讨会在深圳召开。会上表决通过成立中国钱币与银行博物馆委员会“红色金融专题委员会”，明确“红色金融专题委员会”的宗旨是：继承革命传统，弘扬创业精神，建设央行文化。主要工作是：收集、发掘、研究、保护红色金融文物，举办红色金融展览等。

    红色金融专题委员会成立了后，第一件事是组织“铭记历史——红色政权货币展”。从2014年4月27日苏州展览开始，先后在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机关、江苏镇江市、浙江杭州市、浙江宁波市、贵州遵义市等地隆重举办。数十万人参观后，反响十分强烈，都认为这次会展开拓了眼界，重温了历史，补充了正能量。

    “红色政权货币”从此替代了“革命根据地货币”这一称谓，正式走上历史舞台。

    红色政权货币研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中国钱币》、《中国收藏——钱币》、《中国钱币界》等杂志和各省、市钱币学会刊物，经常刊登红色政权货币爱好者的研究文章。相关红色政权货币研究的书籍也频频面世，为传承红色基因、传播红色文化、激励广大人民群众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砥砺前行，起到了极其重大的作用。

    但红色政权货币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发行？最早发行红色货币的是哪家银行？目前钱币学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1992年，经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批准，中国钱币学会在庆祝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创建60周年之际，为总结中国共产党领导发行红色货币的历史经验，弘扬革命精神，传承红色金融基因，成立了《中国革命根据地货币史》丛书编委会，组织全国各革命根据地撰写本地区的革命根据地货币史，至2008年胜利完成。16年间，全国《中国革命根据地货币史》丛书共编辑出版18卷22册。

    《中国革命根据地货币史》丛书编委会对革命根据地发行货币的起止时间界定为：“中国革命根据地货币、金融从1926年农民运动时期开始，经历了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前赴后继的革命斗争，到1948年12月1日在石家庄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同时发行统一的全国性的人民币，到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国民经济恢复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革命根据地货币、金融都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直到1955年在全国范围内发行单一的第二套人民币后，中国革命根据地货币才胜利地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1）（《中央革命根据地货币史》中国金融出版社1998年6月总序第2页）

    也有不少人提到说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发行的股票（图1）和货币是红色金融的开端。“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是1922年7月创办的，”“1923年3月，易礼容离开安源后，由毛泽民任代理总经理、总经理。”“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是全国第一个和当时仅有的一个工人消费合作社，也是中国工人阶级第一个经济事业组织。消费合作社印发的股票、铜元票是中共历史上最早的货币和对股份制最初的尝试。”“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经济事业创造了最初的经验。”（2）（萍乡县政府网站2015-09-22 信息索取号： J23810-09-2015-0011）

图1

    另外，在网上还查询到：1926年1月，成立柴山洲特别区农民协会。为确保农民革命运动深入持续发展，农民协会一方面带领农民与土豪劣绅开展政治经济斗争，一方面公举办事公道的夏兆梅等6人为筹备委员会，开始筹建农民银行。这是我党创建的第一家革命银行，发行了柴山洲特别区第一农民银行一元布币（图2）。（3）（百度百科：柴山洲特别区第一农民银行）

图2

    翻开《中国钱币大辞典——革命根据地编》，也可以看到所列8个组织发行15种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货币。包括柴山洲特别区第一农民银行布币、浏东平民银行信用券、临时兑换券，浏阳金刚公有财产保管处有期证券常洋券（图3）等。（4）（《中国钱币大辞典——革命根据地编》中华书局出版社2001年6月第3——12页）

图3

    上述观点究竟是否正确？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货币属于什么性质？红色政权发行货币从什么时间开始？很值得研究与探讨。

    根据中央有关部门认定：第一个革命根据地是井冈山地区的茶陵县工农兵政府。虽然1927年11月13日、18日就首创成立陆丰、海丰两县苏维埃政府。比井冈山时期1927年11月28日成立的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县工农兵政府早10—15天，这是事实。但按中央规定，红色政权要存在半年以上才能够称“革命根据地”。海陆丰两县红色政权只存在三个多月，虽然也开展了土地革命，有一支主力红军，但在1928年2月29日、3月1日陆丰、海丰即相继失陷，直到1930年5月才成立了东江苏维埃政府。所以，中共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称毛泽东同志“在井冈山建立了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5）（《中国苏区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8月导论第11--12页）

    关于“革命根据地”的界定，由中央有关研究部门提出、史学界一致认同的意见是：“革命根据地必须具备五个方面的条件：一是必须有中共党组织的领导；二是必须有一支主力红军；三是必须广泛开展土地革命；四是必须有存在半年以上的红色政权；五是必须有相对固定的割据区域。这五个条件缺一不可，五条中集中表现和考量标志是红色政权。具备这五个条件就是革命根据地；不完全具备这五个条件，就是游击区根据地。”（6）（《中国苏区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8月导论第27--28页）

    用这五个条件来衡量，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发行的各种货币、股票债券，都不属于革命根据地货币的范畴。

    那么，这些货币又属不属于红色政权货币范畴呢？

    我们翻开《毛泽东选集》来看一看，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文章里说到：“因为有了白色政权间的长期的分裂和战争，便给了一种条件，使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的共产党领导的红色区域，能够在四周白色政权包围的中间发生和坚持下来。”“相当力量的正式红军存在，是红色政权存在的必要条件。”“红色政权的长期的存在并且发展，除了上述条件之外，还须有一个要紧的条件，就是共产党组织的有力量和它的政策的不错误。”（7）（《毛泽东选集》人民出版社1967年10月第49、50页）

    也就是说，红色政权是指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建立的工农民主政府，并且这个政府拥有一支自己的军队——红军部队。根据史书记载，红色政权建立之初，各地称谓叫法不一，有的叫“工农兵政府”，有的叫“革命委员会”，有的叫“苏维埃政府”，等等。

    “八七会议”提出了武装暴动的总方针，提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1927年9月19日，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会议根据形势的变化通过了《关于左派国民党及苏维埃口号问题决议案》正式确定以“组织苏维埃”作为自己的中心任务。（8）（《中国苏区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8月第138页）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的这个决议案，是中国共产党建立红色政权时间的分界线，只有从这个时候开始建立的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民主政府，才是红色政权。

    按照这个时间的划分，1927年11月在彭湃同志领导下，广东海陆丰第三次武装起义取得成功，于11月13日和18日，陆丰和海丰分别成立苏维埃政府，成为全国最早建立的县级苏维埃政府。（9）（《中国苏区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8月第195页）

    1927年12月11日，张太雷等人领导广州起义，建立了苏维埃政府——广州公社，这是第一个中心城市苏维埃政府。（10）（《中国苏区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8月第141页）

    了解红色金融历史，确认红色金融的历史分期，要与学习中国共产党历史结合起来，不能主观臆断，断章取义。而是要尊重历史，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去解释历史事件。

    比如：1924年周恩来回国，同年11月担任国共两党合作创办的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在黄埔军校期间，创造性地开展工作，他建立的军队政治工作制度，为培养国共两党军事人才，包括后来成为人民军队高级将领的叶剑英、刘伯承、陈庚等，保证两次东征和北伐的胜利发挥了重大作用。但不能说黄埔军校是中国共产党培养人民军队骨干的早期实践。

    再比如：1925年10月7日，毛泽东出任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代部长，提出了不少共产党的主张。但不能说这一阶段的工作，就是毛泽东思想的萌芽。

    又比如：北伐战争时期的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师长是叶挺。叶挺同志当时就是共产党员，在这支部队里很多骨干都是共产党员，对这支军队的建设起到很大作用，被称之为“铁军”。但不能说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是共产党创建人民军队的尝试。

    不可否认，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不少发行货币的组织之中有共产党员，有的甚至是共产党员担任领导职务，但站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上来分析，严格意义上说，在中国共产党独立主政之前各种组织发行的各种货币，既不属于革命根据地货币范畴，也不属于红色政权货币范畴，不能说是红色金融的早期实践，更不能说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经济工作的尝试。

    各个历史时期的开端是有标志性时间，或者标志性事件的。如抗日战争时期，就是从“七七卢沟桥事变”开始。建国前还是建国后，就是以1949年10月1日为标志的。钱币也是这样，“顺治通宝”以后才叫清钱，“顺治通宝”以前，尽管爱新觉罗家族也铸造使用过各种钱币，但不能说是清朝的钱币。

    “南昌起义”、“秋收起义”是进入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标志，在这之前，中国共产党并没有提出建立红色政权、建立革命根据地的主张，更不用说付之实践，所以在此之前发行的货币怎么能称得上是革命根据地货币，怎么能称得上是红色政权货币呢？

    只有“南昌起义”、“秋收起义”之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各级红色政权发行的货币，才能称之为红色货币。如1928年2月，海陆丰苏维埃政府建立的海陆丰劳动银行及其发行的货币；1928年2月19日，耒阳工农兵苏维埃政府发行的劳动券（图4）；1928年5月，井冈山生产的墨西哥鹰洋“工”字银元；1928年10月，东固平民银行发行的铜元券等。这些都是红色政权早期发行的货币，才是真正的红色政权发行货币的尝试。

图4

    其实，红色政权发行货币尝试时间比上述更早的还有“蛟洋农民银行”（图5）。在福建上杭县的北四区——蛟洋，1927年10月，成立了中共蛟洋乡支部，以傅柏翠为首的共产党员，按照党关于建立工农武装的指示，领导农会收缴反动民团和地主的枪械，组建农民自卫军，“于1927年冬成立了蛟洋农民银行”，“发行纸币——蛟洋农民银行流通券”，“面额有一角、一元两种。”“1928年3月，中共北四区委成立，蛟洋农民银行便成为区委的直属金融机构，区、乡所征的杀猪、宰羊、土地税都存入蛟洋农民银行，不仅充实了银行的信贷资金，也为区委的经费开支提供了资金来源。”（11）（《福建革命根据地货币史》中国金融出版社1994年8月第15——17页）

图5   蛟洋农民银行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