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近日含泪观看的爱情电影《守望相思树》,我不禁同时想到十年前一部影响极大的热播电视剧《蜗居》。《蜗居》讲述了,在房价飙升的中国东部大城市,名牌大学毕业的姐妹俩的感情命运沉浮。尤其是妹妹郭海藻在有男友的情况下,成为了高官宋思明的情妇。宋思明甘于被奸商围猎,最终成为腐败分子,身败名裂,在去世前的一刻感到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婷婷。在与宋太太的斗争中,海藻失去生育能力。姐姐海萍则借助宋思明此前外围的社会资源,创办了自己的培训学校。
《蜗居》告诉我们,在巨大的经济压力下,人性是很容易扭曲的。姐姐郭海萍扭曲的是态度,虽然她老公其实人不错,但因买不起房子,她天天向妹妹诉苦。虽然她勤劳节俭,本身是一种奋斗典范,但她的抱怨已深深影响了妹妹。妹妹正好年轻貌美,一来二去之下,遇到了处于婚姻疲惫期宋思明的引诱,便产生了出卖青春而换取物质生活的想法,与思想已经腐化的宋一拍即合。 为什么天真朴素年轻人会做出这样自甘堕落的行径?自然科学的定理告诉我们,物体在压力下都会形变。在新形成的巨大的社会经济压力下,爱情变形了,婚姻变形了,人的选择变形了。最终便出现了《蜗居》中的悲剧。当然,在现实中,以《蜗居》开头为开头的故事,未必走向《蜗居》的结尾。也有女人借贪官捞着一拨,再尽快抽身,金盆洗手,重出江湖,风光找个老实人嫁了。这样的选择在当代就自然算不上悲剧,甚至是令人羡慕的结局。内心的曲折和隐藏的肮脏,早已散入云烟洪尘,只有偶尔想起会感到不适。
但是,《守望相思树》讲述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故事。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在高压下,人性和爱情仍然没有变形的故事。丈夫张忠良(原型是守卫北疆的某连长李相恩烈士)在巡边时,突遇洪水,为了救战友而牺牲。妻子诺丽丽(原型是李相恩遗孀郭凤荣)在哨所种下一颗相思树,寄托对丈夫的思念,并独自抚养儿子张心长大。在儿子考入大学后,身心俱疲的她患病去世,骨灰洒在了丈夫牺牲的哈拉哈河。
诚然,这是一部军旅题材纪实电影,也可以被视为歌颂军人、军嫂的主旋律影片,但单纯从爱情的视角来看,它讲述的就是人对爱情的执着、坚守、奉献乃至牺牲。普通男女青年,相恋时便聚少离多,丈夫牺牲时才不到三十岁,妻子就这样独自坚守,用一颗树寄托哀思,拒绝了改嫁的劝说。两家父母也都显得深明大义。
看了这唯美抒情、催人泪下的电影,一个问题盘桓在脑海:没有太多物质,甚至没有太多相聚,为什么这样的爱情恰恰没有变形?一个女人,竟然把思念和等待当作一生的主旋律,在刻骨铭心的守望中完成自己的使命,耗尽了芳华。如果把同样的困难放在《蜗居》之中,可能人的内心早已因不堪重压而变形了,做出了市场开放环境中的正常选择。
根本的原因,还在于人的精神。《守望相思树》描写的也是小人物,最基层的军人和军嫂。他们的生活是最普通的,甚至是比较艰苦的,但他们一点也不卑微。他们的精神风貌是那么昂扬,他们面对自己的使命是那么坚定。他们的面貌,就像北疆的山川河流,纯真宏阔,壮丽秀美。相较于《蜗居》里小人物的心灵扭曲、价值观崩塌,《守望相思树》里的普通人却是这么挺拔无畏、坚贞坦荡。
精神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源自一种传统。张忠良是人民解放军的战士,诺丽丽是人民解放军的军嫂。相较于市场经济下最懂得权变、看重生活质量的理性经济人,这种选择显得很傻,甚至不可理喻。可从这支部队的传统来看,这种选择就显得并不那么奇特。这支在共产党领导下为了人民的军队,涌现出了无数英雄烈士。在英烈的背后,也有无数好母亲、好妻子、好儿女,承担着巨大的付出与痛苦,共同完成着军队的光荣使命。像抗日英雄母亲邓玉芳、沂蒙红嫂,还有很多烈士家属,都是典范。一曲脍炙人口的《十五的月亮》,就是对无数平凡军嫂的赞美,丈夫守卫大家,军嫂们独自守卫小家。
张忠良、诺丽丽并不是革命战争年代的人物,作为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人,如果在世,他们也就是处于刚退休的年龄。换言之,在军营之外,诺丽丽所处的社会环境,也已经是现代商业社会了,与《蜗居》中海萍、海藻所处的环境并无二致。故事的可贵之处在于,告诉我们,时代变了,可还有人仍然坚守着昔日的传统,坚守着一份刻骨铭心的忠贞,千里冰霜脚下踩、泰山压顶不弯腰。
片中诺丽丽曾给一位年轻的准军嫂写信,告诉她,这相思树,浇灌了才能活,要用心守护。说白了,也只有不断寄予养分,这份忠贞才能生长、持续,不会被物欲横流的社会观念摧毁。这种养分是什么呢?或许就是自身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才是一支军队、一个国家真正的宝贵财富。如果人都是容易变形的人,一切从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出发,哪怕装备再好,部队还会有战斗力吗?
在现实中,影片的制片人、导演,也是守护这种力量的一份子。他们克服了诸多困难,在资金少、经验少、条件差的情况下,硬是“不计后果”地拍出了这样一部纯美的影片,本身就是对这种优良传统的又一次给养,对相思树的又一次浇灌。当我们知道,在这个时代,爱情中还有像诺丽丽这样没有变形的人,在影视界还有在媚俗的潮流下没有变形的后起之秀,不禁感到些许振奋,些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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