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在创建人民空军的历程中,是经历了漫长的,曲折的,坎坷的,艰苦卓绝的奋斗的。大概有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1924年11月至1927年4月12日,国共两党合作时期,创办航空教育,中共公开地派共产党员入学,学习航空。
第二阶段是1927年4月12日至1938年3月3日,国共两党合作破裂后,又合作抗日期间,共产党无力创办航空教育,派中共党员秘密进入国民党的航空学校和盛世才的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学习航空,利用国民党的航校和盛世才的新疆航空队,秘密地为中共培养航空人才,为以后创建人民空军做准备。
这两个时期也都派遣共产党员赴苏联学习航空。
第三阶段是1938年9月至1949年11月,中共自己的航空专家王弼、常乾坤从苏联回国,中共依靠自己的力量,独立创办航空教育,创办了航空训练班,十八集团军工程学校,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为创建人民空军,做了最后的冲刺。
研究历史必须要尊重历史事实,历史事实是研究历史的基础,也是一切历史结论的基础。我们不能以自己美好的主观愿望去塑造历史,而要老老实实地面对历史事实。
有这样一种说法,称新疆航空队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支航空队。事实是否如此?我们来看一看史实。
这种说法出现在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的《空军回忆史料》中,吕黎平于1990年12月撰写的《我党领导的第一支航空队》中。而在认真拜读之后,整篇文章中却找不到我党领导的第一支航空队在哪里,怎样成立的,队长是谁。
文中写到:“1938年2月28日、3月5日,‘新兵营’和延安来的同学先后进了迪化城东盛世才的航空队。除我党的43名学员外,盛世才从地方招来一名飞行学员,16名机械学员,亦编在班内同我们住在一起。……航空队的开学典礼是在3月3日举行的。9时,佩戴上将军衔的盛世才,苏联中将顾问巴宁均来参加。上校大队长张念勺,宣读了第三期飞行班、第二期机械班学员名单。”
然后,下面写道:“从这一天起,我们党就在新疆建立了一支由43名共产党员、红军干部组成的航空队。”
这两段前后矛盾的记述均在25页。这里没有说明由这43名共产党员、红军干部自己单独组建的航空队是怎样建立的,中共授予其何名称,中共任命谁任队长,归属中共哪个机构,哪位领导同志具体负责。而在前面记述的是“新兵营和延安来的同志‘进了’迪化城东盛世才的航空队。”并且“除我党43名学员外,盛世才从地方招来一名飞行学员,16名机械学员,‘亦编在班内’同我们住在一起。”
这里记述得很明确,是中共派43名党员“进入”盛世才的航空队学习,没有说是43名党员自己“成立”了航空队。参加开学典礼的是盛世才,宣读学员名单的是盛世才的上校大队长张念勺。没有中共的领导参加。
请问,这是中共成立航空队吗?分明是盛世才成立航空队。如果是中共领导组建的航空队,怎么没有中共的领导同志参加?怎么还有盛世才招来的学员“亦编在班内”?难道是国民党的盛世才为中共成立了航空队?盛世才往中共的航空队里塞进了17名学员?
本文在第32页,记载“1942年9月17日,盛世才航空队飞行中队长高继忠,带两辆卡车到我们驻地,以‘盛督办请你们全体人员去训话’为名,将我们带到督办公署西大楼二楼礼堂。”
既然是“中共领导的航空队”为什么要去听国民党盛世才的训话,并且连反抗都没有,乖乖地跟着走了?还被盛世才给送进监狱了呢?这支航空队是中共说了算,还是盛世才说了算?这分明就是盛世才的航空队嘛。
文中提到航空队的大队长张念勺,中队长王应其、黎焕章,都是盛世才的人。我党领导的航空队,怎么队长不是中共党员,而是盛世才的人?
文中第29页还记述到:“严振刚被授予中尉军衔,其余均为少尉。”请问是谁授予的军衔?是中共吗?谁都知道当时中共军队中是没有军衔的,难道是专门为“中共的航空队”设置了军衔?盛世才会给中共的航空队授予军衔吗?这就更说明了这43名中共党员就是盛世才的航空队的学员,所以盛世才才会给他们授军衔。
在24页有这样一段记述:“邓发决定,飞行班与机械班的党员建立党支部,编成6个小组。他提议我(吕黎平)为党支部书记,……最后,邓发明确了几个问题:一、领导关系问题。航空队党支部由中央驻新疆代表直接领导,不同别的党组织发生关系。二、党组织问题。盛世才不许共产党在新疆发展组织,更不允许他的军队里有党派组织,航空队的党组织不公开,党的活动要严格保密。三、个人身份问题。每人到航空队都用化名,不公开在红军的职务身份。我们‘进’航空队以后,就是按照中央代表的上述指示与规定做的。”
这里又一次记述是“我们‘进’航空队”,就是说不是中共成立航空队。并且说是“航空队党支部由中央驻新疆代表直接领导,”并没有说“航空队”由“中央驻新疆代表直接领导”。任命了支部书记,而不是队长。这段记述就很明确了,进入盛世才航空队的43名中共党员成立了航空队党支部,并且是地下党支部。在当时的迪化,盛世才是不允许中共公开活动的,所有中共党员都隐藏身份,以化名现身。当时全国所有八路军办事处中,唯独驻迪化的办事处不公开挂牌,而对外称 “南梁第二招待所”,中共怎么可能在盛世才的地盘上建立中共的航空队呢?
另外,在“中共领导的航空队”里,党的活动、个人身份有必要保密吗?有必要用化名吗?分明就是中共派自己的党员,秘密进入盛世才的航空队嘛,怎么就把盛世才的航空队说成是中共自己的航空队呢?怎么就成了“中共领导的航空队”呢?
1938年,中国共产党在陈云同志的提议下,经中共中央的同意,在邓发同志的具体安排下,派出43名中共党员,隐姓埋名进入盛世才办的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学习航空。这就是历史事实,是中共派党员秘密进入人家的航空队学习,怎么就把人家的航空队说成是中共自己的航空队了呢?
如果因为中共派人进入新疆航空队学习,新疆航空队就变成了中共的航空队,那么,与此同时,中共还派人进入盛世才的军官学校学习汽车,火炮,坦克,等等等等,是否还应该有“中共领导的第一支汽车队,火炮队,坦克队”?
如果是这样,那么中共也曾经派出党员公开或秘密进入黄埔军校、广州航校、南昌航校,成都航校等等等等,学习航空,是不是这些航校也都是中共的航校呢?这显然是非常荒谬的,中共从来没有哪位领导人这样说过,在这些人都作古之后,却出来这样一种说法,实在是令人费解。
还有人说,新疆航空队是有党支部领导的,所以就是有组织的中共“组建”的“成建制的”航空队。党支部是领导整个新疆航空队吗?非也。只领导这些党员,而且是秘密的,是中共的地下支部。那个年代,有很多中共地下支部,这不新鲜,在国民党空军里也有中共的地下支部,能说国民党空军是中共的吗?再说这43名中共党员,只是进入盛世才的航空队去学习,只是学员而已,还未学成,又如何可以组建“成建制”的航空队?事实上,中共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新疆航空队”,没有这个建制。
2002年,作者吕黎平在《难忘的教诲——忆邓发同志业绩二、三事》中又进一步升级,文中写道:“我党的第一支航空队是1937年冬由陈云同志倡导和筹划,经党中央批准,于1938年2月在邓发同志的精心组织下,在新疆迪化建立起来的。……他在1938年2月下旬,我们‘进’航空队前的支部大会上说:‘你们是我党第一支航空技术队伍……”请注意了,这里还是说“我们‘进’航空队”,没有说“成立”航空队。
虽然光环更亮了,喊得更响了,但是具体史实与前一篇基本一致,还是没有中共组建航空队的史料。还是‘进’入盛世才的航空队学习而已,还是摆脱不了盛世才的领导,还是摘不清盛世才的关系。
于是就有人开始进一步炒作了,在《邓发生平年表》中,就出现了“在新疆领导组建了第一支航空队”的说法。在2015年6月,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由政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委员会文史资料和学习委员会编写的《父辈那代人》中就更加大胆地写道:“邓发命名航空队为中共第一支航空队”并且不顾事实真相,写道:“1938年3月,招收了44名新兵营红军战士,组成飞行班和机械班”。事实上,是招收了60人组成了航空队的飞行班和机械班,其中有43名是中共党员,飞行班和机械班都有盛世才的人员,怎么就不提那17名盛世才的人了呢?因此,盛世才的航空队就变成中共的航空队了。再说,邓发是否说过“中共领导的第一支航空队”,没有文献,人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如果说过,为什么过去从未提及,就是在1990年吕黎平的《我党领导的第一支航空队》中也没有想起来这一句话,而在2002年纪念邓发的文章中模棱两可地说“你们是我党第一支航空技术队伍”,直到2015年才在《父辈那代人》中就变成了“中共领导的第一支航空队”?还是“命名”?如果真是邓发那么说了,没有成立的时间、地点、仪式,连个队长都没有,就成了“中共领导的航空队”了吗?中央其它领导人这样说过吗?认可吗?
43个“白丁”(没有一个学习过航空的人,没有一个懂航空的人),怎么可以组建航空队,显然是弥天大谎。再者说,既然中共有能力组建航空队,还去盛世才的航空队学习什么呀。
就在这本书的724页,《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的由来及变迁》一章中介绍了新疆航空队的历史,很详细,从1932年3月1日,新疆省主席金树仁成立新疆航空学校开始,到盛世才执政,改航校为航空队,到国民党空军接管,成立十六总站等等等等,却没有提到“中共组建的航空队”的事,其中有:“1938年飞行班三期25人(均为西路军战士),机械班二期25人,其中西路军学员15人,本地学员10人”(实际人数有误),哪有什么中共领导组建的航空队一说,一个字都没有。另外,在本书的728页对方子翼称之为“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三期飞行班学员”,怎么没有说是“中共航空队学员”呢?他的文章中记述的是“陈云借鸡孵卵培养航空人员”,也没有“组建中共航空队”一说;本书第746页对方槐也称之为“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三期飞行班学员”,怎么也没有“中共航空队学员”一说呢?758页对王云清也称之为“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二期机械班学员”,怎么也没有称之为“中共航空队学员”呢?在王云清的回忆文章中也没有“组建中共的航空队”一说;本书第778页对胡子昆也称之为“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三期飞行班学员”,怎么也没有“中共航空队学员”一说呢?“中共组建航空队”这么重要的历史事件,怎么其它当事人不提呢?本书第850页,就是对吕黎平这个自称是“中共领导的航空队”的人,也没有说他是“中共航空队学员”,还是称之为“新疆边防督办公署航空队飞行班学员”;《父辈那代人》这么大的一部史料性的巨作,竟这样不严谨,居然自相矛盾,后面的否定前面的。看来本书的编者也对“中共领导组建第一支航空队”的说法心虚,也是一头雾水,稀里糊涂,理不直,气不壮,学舌而已。
名称叫得再响亮,跟风学舌的人再多,没有历史事实来支撑,也是站不住脚的,鼓噪一时而已。历史就是历史,来不得半点虚构和伪造,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糊涂人,不是所有的人眼睛都被蒙住了。稍微动动脑子,“中共新疆航空队”就不存在了。
在中国航空工业史编辑办公室编辑的《航空工业史料》中,有金生的回忆录,其中记载了“1937年冬天,党中央决定派一部分人去新疆航空队学航空。”没有“中共领导的第一支航空队”和“中共组建航空队”之说。这样看来,同是当事人的学员中,方子翼、方槐、王云清、金生、胡子昆都没有“中共领导组建第一支航空队”的说法,即使是提出这一说法的吕黎平,在记述具体事实时,也是“进”了盛世才的航空队,也没有“中共组建航空队”的具体的史实,“中共航空队”只是一句空话而已。于是就有人不做认真研究,不顾历史事实,跟风学舌,人云亦云,把假的说成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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