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永远的英雄赞歌——远征军临海抗日老兵李义彭 他们是民族的脊梁,老兵永远不死。
黄埔军校档案 李义彭 14期学生照
目录
1,入缅经过和临阵换炮 2,攻取南洋火车站 3,准备彬文那会战 4,于用权血染江畔 5,毁炮进野人山 6,过江心坡翻越高黎贡 7,飞渡两江翻越怒山 8,反攻滇西会师芒友
远征缅甸援英抗日亲历记 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南进所向披靡,无人能档,迅速占领了越,泰,新,马,菲和爪哇,席卷了东南亚和南洋群岛。1942年2月,日军15军由泰国入侵缅甸企图切断我国仅存的唯一的国际交通线滇缅公路。当时缅甸和印度都是英国的殖民地,应盟国英国的邀请,我国以第五军和第六军组成远征军,入缅甸援英抗日,以第五军军长杜律明兼副司令长官。
第五军是国民党最精锐的嫡系部队,辖戴安澜的第200师,廖耀湘的新22师,余韶的第96师,及军直属装甲兵团,工兵团,运输团和一个炮兵团。200师和部分工兵团先入缅,于1942年3月8日直抵缅甸南部同古,正值缅甸首都仰光被日军占领。我军接替英军阵地,计划在此掩护后续部队集中与日军会战,并企图收复仰光。
当时我是第五军炮兵团第一营第三连代理连长,团长朱茂榛毕业于保定军校,是蒋经国留苏同学,也是我的堂姐夫。我团于1942年3月初从昆明出征。今将我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所感记述如下:
一,入缅经过和临阵换炮
3月正是昆明春光明媚的季节,日军正大举入侵缅甸,军情紧急。我们从昆明郊区嵩明县顺龙桥兵营出发,部队士气高昂,我们扛着枪穿着草鞋唱着远征军军歌“枪,在我们的肩上。
血,在我们的胸膛。到缅甸去吧,走上国际战场。”迈着整齐的步伐通过昆明大街,沿途民众热烈欢送,路边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出国远征,宣扬国威。”“入缅远征,无尚光荣。”人们敲锣打鼓欢送。那时老百姓都很穷,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大饼硬塞到我们的怀里,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我们感动万分催人泪下。到了昆明西郊安宁车站,第五军付费征用了大量的民营货车还供给汽油,车主很乐意运兵,回程还能带那里的土杂货。
滇缅公路横跨滇西横断山脉,山高谷深路狭弯急,当时有好多边修路边通车的单行线路段,路况很差,只能白天开车,近一千公里的路程,走了五天,才到滇缅交界处畹町。
我团辖两个营,原装备第一营为法国士乃德75毫米山炮,第二营为苏联76毫米野炮,在缅甸中南部地区作战不太适用,同时这两种炮弹存量不多,故在畹町全部换成美国新运来的75毫米的榴弹炮。新炮轻巧灵活,重650公斤长4米,平原上可以用汽车拖运,在山区丛林可分解为九大件用六匹军马驮运,用五匹军马驮运炮弹,每发炮弹重七公斤,三个士兵操纵一门炮,有效射程八公里。临阵换炮,虽有使用和操作上的困难,好在这支曾经参加过桂南昆仑关大捷和1940年全州大整训的老炮兵部队,官兵素质较好,经过途中训练,很快就掌握了操作技能。
远征军在缅甸境内的运输和后勤补给由英军负责。在畹町等待英军派车,耽搁了一个多星期后,才用汽车把我们运到重镇腊戌。沿途的村庄都被烧成一片废墟,是那些缅奸为对抗远征军所为。在腊戌等火车又耽搁了数天,再换火车到缅甸古都曼德勒。
下火车后,装甲兵团派来瑞典司哥克装甲车、卡车、吉普车来拖炮,我营编组好后,即战备行军,开赴前线。此时已是3月下旬。
第200师在东吁接替英军阵地后,积极构筑防御工事。日军第55师团凭优势兵力及野战重炮和飞机轰炸的强大火力,并两次施放毒气,向东吁连日轮番进攻。我军虽伤亡惨重,仍坚守阵地和敌人死磕,是日军南进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坚强抵抗。
二,攻取南洋火车站
3月27日我营配属新22师,自耶达谢向南进攻,为第200师解围。日军在战略要地南洋火车站部署了重兵,企图阻止我军南上。此时的200师在东吁孤军作战被困多日了,南洋火车站是200师突围必经之路,如果不及时夺取南洋火车站,200师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杜律铭军长命令我们必须在29日下午4点前,夺取战略要地——南洋火车站,为200师突围作准备。
团部作战会议上,团长下达命令工事只能晚上进行,做好伪装不能让敌机发现我们的企图和阵地,没有步兵给我们作掩护,个连挖掘战壕准备短兵交战。各连长作了保证人在阵地在。 我连在耶达谢公路南边高地占领阵地,我在公路右侧高地设立了观测所。果然白天敌机来侦查,火炮、战壕都盖上了树枝,敌机盘旋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就飞走了。晚上我们继续挖掘战壕,修筑防御工事。为了进一步摸清敌人的火力点和工事防御,特别是敌人的暗堡,我们的炮火必须在发起冲锋前将它全部摧毁,不然的话成批战士的生命将被它吞噬。天亮以前我只身潜入敌人前沿阵地,距离之近能听到鬼子的声音,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忍受了饥渴和虫咬整整匍匐了一天, 取得了一手资料。 天黑以后潜回部队,制定了炮击方案。临战前,我对战友们说 “人在阵地在,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就要血战到底。”全连130名战士各个表决心,争做战斗英雄。
29日拂晓,我们炮兵连向南洋火车站发起猛烈射击,火光映红了耶达谢。美式75毫米榴弹炮射击精度十分准确,威力巨大,摧毁了敌人一个又一个的防御工事,火车站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在猛烈的炮火下,敌人四处逃窜。我们的阵地已暴露,敌人的炮弹在我们的周围爆炸,二排长牺牲了,有些战士被弹片击中负了伤。一股敌军向我们侧面扑来。炮兵是中远程射击,还好我们早有准备,四辆拖炮的装甲车已经布置在阵地周围,车上有两挺火力强大的机关枪,500米,400米,300米我一声令下“打!”,机关枪向鬼子射出愤怒的子弹,鬼子 成片倒下,我大喝一声“冲!”端着汤姆森冲锋枪跃出战壕带领战士们一起向鬼子们扑去。为什么在战场上黄埔中下级军官阵亡例比士兵高的多,就是因为黄埔军官总是冲在士兵之前,身先士卒这就是黄埔精神。我向鬼子们疯狂的扫射,敌人的子弹在我身边嗖嗖的擦过,我根本就没有考虑个人安危,打空一个弹夹,换上一个继续扫射,当场击毙两个鬼子,鬼子们丢下大片尸体仓皇逃窜。敌人的外围阵地已被我们的炮火摧毁,冲锋号响起,22师的战士冲入南阳火车站,和敌人展开激战,机枪声冲锋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大作,打得异常激烈。我们已经完成任务停止了炮击,真想冲入敌人阵地和22师并肩作战,但是没有接到命令。战斗结束后,我和战士们一起坐在阵地上休息,当我从上衣口袋里掏烟时,才发现左边袖子上被子弹穿了个洞,离心脏不过十几公分,算我命大,我没有感到后怕,因为我是抱着为国捐躯的信念上前线的。这次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共用了6个小时,打死打伤敌人400多人,缴获武器600多件,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出征前我刚调到此连任代理连长(连长因病不能出征),是靠团长的关系调过来的,战士们并不服我,此战之后因为我作战勇猛顽强,在战士们中树立了个人威信,这种威信不是靠裙带关系所能建立的,是战场上提着命换来的。在庆捷会上,我受到团部嘉奖,正式被任命为连长,团长要全体战士向我学习,团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好样的,打仗不要命,不愧是黄埔军人,给我长脸了。”
29日深夜200师突围,在我们的接应下,到达了耶达谢,脱离了险境。
三,准备彬文那会战
入缅之初原计划集中兵力在东吁与日军会战,但因在部队的运输上,英军未能积极配合,部队无法集中,东吁会战已成泡影,后来决定在彬文那与日军对持 。我们第五军部署在中间,坚守彬文那,左翼萨尔温江方面第六军要守住垒固,右翼伊洛瓦江方面是英军,要守住阿兰谬,至少要坚守半个月。因为5月到10月是雨季,现在已是4月中旬,雨季一到,日军的坦克就不能横冲直撞了,战局就能稳定下来。
彬文那东面有条小河,河东是丘陵高地需要部署一个山炮连掩护侧翼。于是将我连改为山炮连,连夜将榴弹炮运回畹町,把留在那里的老装备士乃德山炮用驮炮的骡子运来。换炮后,我连涉水过河上山,在一个高地后坡占领阵地,加紧构筑野战工事,就地砍伐木材,工事筑得很坚固,并存有大量炮弹和粮食,炮身上用树枝加以伪装,一切就绪,士兵们士气高涨,各个摩拳擦掌,就等着痛痛快快的和鬼子大干一场。4月19日拂晓,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来说,找了一夜才找到你们的阵地,命令我们立即撤退,并告知前面的96师已经连夜撤了,我们完全暴露在敌军面前。原来右翼英军不战而退,日军已占领阿兰谬,日军第56师团正向垒固前进,第五军已处于三面受敌的危境,日军距我们的阵地只有几公里,情况万分危险。我十分沮丧为什么偏偏这时传令兵找到了我们,我们就等着和鬼子拼命,现在还没有看见敌人就这么撤了,真是不甘心哪!但是我不敢抗命,于是官兵齐动手,急速把炮件、炮弹、器材等驮上骡子背上,跑步撤离。到达河边,日机飞来侦查,我们躲入河边树林,没有被发现。过河后,遇到气喘吁吁的营长跑来寻找,团长命令他无论如何要找到我们,否则的话就不要来见他了。团长亲自率汽车在前面公路上等候,见到我们团长终于舒了口气。撤到曼德勒时,只见全城已被日机炸毁,一片废墟。
撤出阿兰谬的英军在仁安羌被日军包围,要求远征军迅速增援。15日下午刚到曼德勒的新38师师长接到罗卓英命令,率该师112和113团前往解救,经过两昼夜的激战,于19日救出被困英军7000余人,和美国传教士,新闻记者以及被日军俘获的英军500余人,从日军手中夺回100多辆汽车和1000余头马匹交还英军。
四,黄埔于用权同学血染伊洛瓦迪江畔
于用权同学是江苏金坛人,是我黄埔军校十四期同学,其人英俊洒脱,不拘小节,机智勇敢,被大家视为聪明又调皮的学生。1939年10月在成都毕业后, 我们一起被分配到四川永州第12补训处,训练新兵。我们因为不愿在后方工作,要求上前线作战,被调到湖北襄樊市第五战区独立炮兵七团任排长,参加了1941年的第五次随枣战役,我军付出了惨重代价取得了最后胜利。于1941年6月一同调到第五军炮兵团,他担任二营五连副连长。
我军撤出彬文那后,史迪威和罗卓英坚持要在曼德勒进行会战,而不顾滇缅公路上的后方重镇腊戌空虚。后来腊戌被日军占领,切断了我军的后路。这时才命令第五军和新38师西渡伊洛瓦迪江向密支那转移。团长命令第五连在大桥西头占领阵地,掩护撤退。4月29日我团过大桥向北撤退,我和于永权握手言别。只有简易公路,雨季来临道路泥泞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车辆堵塞,进行十分缓慢。一周以后途遇第五连连长,才得知情况: 日军5月1日占领曼德勒,是日清晨多架日机低空向五连阵地袭来,我们不是高炮部队,于用权端着机枪向日机扫射,一顿猛轰,,奇迹般的击中一架日机,拖着浓浓的黑烟坠入江底。其余日机炸弹乱扔一阵后,逃窜而去。然而阵地已被炸毁,弟兄们死伤不少,于君腰部中了一块茶杯口大的弹片,血流如注昏过去了。滇缅公路已被切断,伤员无处可送,只能随部队北撤。由于缺医少药,于君腰部的弹片无法取出,又没有预防破伤风注射剂,几天以后,显示出破伤风症状,这位无畏的战士为国牺牲。我和他在出征前曾有约定,无论是我们中谁阵亡,为了不成为孤魂野鬼,流落异国他乡,另一人将把他的骨灰带回祖国。五连连长把于君的骨灰交给了我,亲如兄弟的战友牺牲了,我万分悲痛,以后我带着它,走过了荒蛮的野人山,江心坡、高耸如云的高黎贡山,步行四个多月,于11月回到昆明,才把骨灰邮寄重庆,交给了在交通部工作的于君的父亲。
五,胡康河谷毁炮烧车进入野人山区
密支那已被日军占领,96师比日军晚到一天孟拱,攻打孟拱未获进展,我们军直属炮兵团和装甲兵团、工兵团一部及96师绕过孟拱改道向西北进入孟拱河谷,经孟关撤至胡康河谷的太洛附近。到此简易公路已到尽头,西北去印度要翻大山,东回祖国要过野人山,正处在后有追兵,前无退路的困境。
我团电台呼叫军部无回声,后来才知道杜军长不愿退向印度,军部和新22师于5月13日在曼西破坏了重型装备,徒步进入野人山区向北转移。报务员掉入深谷,电台也丢了。在原始森林里弹尽粮绝,几度迷失方向。后赖美驻印度空军空投地图电台,粮食和药品的支援下,奉命退入印度。
新38师按史迪威,罗卓英的命令,于5月13号脱离第五军,从曼西退向印度因珀尔。第200师奉命支援左翼,攻击东枝,后向北转进,在穿越昔朴摩谷公路封锁线时遭日军伏击,戴安澜师长在战斗中身负重伤,5月26日在缅北茅邦村殉国。该师6月17日到达腾冲附近,29日转云龙,此时全师仅存2600人。
胡康河谷在缅语中是魔鬼河谷的意思,在这里我团电台叫通了重庆军委,得到命令,翻越野人山回国。团长命令集中所有火炮汽车一起烧毁,我心疼万分,一下子跪在团长面前求道 : “团长!不能烧啊!你把火炮和弹药留下,让我们连断后,我宁愿战死在这里,就这样回去,我心不甘,我无脸见江东父老。”一些战士也一起跪下说 : “团长!让我们留下吧!”团长怒吼道 : “你们都给我起来!你们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我也想战死沙场,这是委员长的命令,委员长要得是人而不是装备!” 我流着泪最后一次抚摸了炮身, 传令兵在炮身和汽车上浇上了汽油,点燃了火柴,熊熊烈火吞噬着火炮,就像吞噬着我们亲密的战友,火光殷红了胡康山谷,全连战士流下了眼泪,团长振臂高呼 : “我们一定要杀回来 !” 战士们一起高呼, 悲壮的吼声震荡着整个胡康山谷,气吞山河。
我们团追随96师是最后入山的部队, 野人山区是缅甸西北边境大片原始森林,曾经是中国的领土,山峦层叠、林莽如海、毒虫遍地、瘴气弥漫、渺无人烟的绝境。英军在彬文那撤退后,打开了军用仓库大门,内有大量的粮食、罐头、被服、军装、皮鞋、汽油等物质,部队各取所需,汽车装满了给养,现在汽车都烧毁了,每人自背给养。 当时我要求部下 : 一 , 粮食和罐头食品不分官兵各人自背,多带粮食。二 , 步枪、子弹、 观察、通讯器材绝不能丢,人在枪在,器材在。三 , 各排、班尽可能集体行军,发扬互助友爱的精神,照顾病弱弟兄。团部电台曾收到日军广播,要把第五军饿死困死在野人山。我们一定要走出野人山,回到祖国的怀抱。
野人山方圆七万多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没有路,前面的部队朝着祖国的方向,用缅刀砍出一条小路。开头几天队伍还井井有序的向前走。5月份的缅甸是雨季,大雨滂沱,军装始终是湿漉漉的,脚下是千百年沉积的腐烂树叶,一脚下去没及小腿,每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体力,一天也走不了十里。一场大雨过后,山洪暴发,突然而来的咆哮的洪水冲走了三排长和几个战士,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前进的路途中遇到一条本可徒涉的山间小溪,因为连天暴雨,溪水猛涨,汹涌澎拜,无法过河。我们沿河而下,看到远处有一个土人的小村落,需要有人游过去,请求土人帮助,有一个士兵自告奋勇说能游过去,游到中流,一个急浪打来,人不见了。陈排长带着数名弟兄,急忙沿河追下去数百米,在河弯处找到了他。陈排长说,下流转弯处,水势较平稳,他有把握游过去,我说还是我游过去,陈排长无论如何不让我去,我还是不放心,结果他真的游过去了。不久他找来了五个土人扛着独木舟,独木舟每次能坐五个人,土人站在舟头,舟到中流,凭他有力的双臂,用篙飞快的在水中点几下,舟就顺流斜着过去了。全部渡完后,我叫弟兄们把已经背不动的,从英军仓库拿来的呢军服和皮鞋给他们,作为报酬。
走了七、八天后,落伍的人越来越多溃不成队,各班开伙也不可能了,好在每人都有空罐头可作炊具,各自为炊。第96师在前面开路,沿途有他们搭的简易窝棚可档风雨,每人都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尽力赶路,一路走,一路都有96师死亡的战士,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爬满了蚂蚁、蛆虫,散发着恶臭惨不忍睹。我们也没有力气掩埋他们,就在他们的脸上盖上枯树叶,行一个军礼,继续赶路,这些尸体就是我们的路标。沿途蚊子咬蚂蟥叮,痛苦不堪,在我的腿上至今还有几处被蚂蟥钻过的疙瘩。最可怕的是吃人的蚂蚁,一不小心踩到蚁穴,成千上万的黑色大蚂蚁群起进攻,一会儿就能使人中毒而死。患疟疾的弟兄越来越多,无医无药,死神离我们越来越近。最大的问题还是粮食快吃完了,只有找野菜和少量的米煮粥聊可充饥,后进山的部队连野菜也找不到。我们出征仓促,没有受过丛林作战和野外求生的训练,那知道会败退野人山。有一天在丛林中我看见一条野猪,我掏出手枪,随手一枪,我平时训练有素枪法很准,在军校射击考核时,我曾经得过第一名。野猪被击中,它挣扎着逃跑,我又补了两枪,野猪倒在血泊中。我用刺刀把猪分割开,每人一块,见者有份,煮熟后带在身上继续赶路,第二天肉就开始发臭了,用水洗一下和野菜一起煮,这样又坚持了三天。以后就断粮了,我和我的勤务兵结伴而行,我们先把皮带煮烂了吃了,后来又吃了我的手枪套,最后把皮鞋也吃了。脚底板上的水泡早已溃烂,我把破烂的军装撕成布条子,包扎在脚上,继续赶路,许多战士就饿死在路边。十几天以后什么可吃的东西都没有了,只有吃草根树皮,身体开始浮肿。有的战士吃了有毒的植物痛苦的死去。这时我得了胃溃疡,疼痛的要命,大便都是黑色的草根,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我们挣扎着向前,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意味着死亡,这是求生的本能,许多战士走着走着,忽然跌到在地,就再也起不来了。有一天傍晚我看到一个窝棚,我对我的勤务兵说,我们就在这里过夜。窝棚外十几条枪按照内务条令的要求架成三角形,步枪已经生锈,我想他们怎么连枪都不要了,再一看窝棚里躺着十几具腐烂的尸体。
只有走出野人山才能活命,拼搏了几十天,终于走出了野人山,到达密支那北面的孙不拉蚌,再继续向北,到达缅甸最北部的小镇葡萄。
六,过江心坡和翻越高黎贡山
六月中旬到达葡萄镇后,停留了数日,一面收容部队,一面筹粮,我们保持着良好的军纪,没有抢劫事件发生,强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士兵们体力极度透支疲惫不堪,任何一个当地妇女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士兵打倒在地,而且我们也没有这种生理需求,我们唯一的要求是能吃饱肚子和休息几天,其他部队我不知道。团长和当地酋长协商,用一些背不动的步枪和子弹交换到一批粮食,分发到各连队。官兵们都已经十分虚弱,病号在增多,背负装备和粮食都十分困难,酋长派了一些民夫帮助背运,我连分到十多人,连部留了一个,我自己实在是背不动粮食了,其余的都分配到各班。六月下旬从葡萄出发进入江心坡地区,江心坡是迈立开江和恩梅开江之间的荒凉的丘陵地带,两江下游在密支那北面会合成伊洛瓦底江。沿途有少数贫困的原始居民,他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军队,多已逃避。他们住在用竹子编造的吊脚楼上,当中是火塘,烧饭和取暖用,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生产十分落后刀耕火种,用木棍在地里戳一个洞,放入几粒玉米,自生自长收获很低。穿的是自种自织的麻布衣服,从生到死都是光脚不穿鞋子。因为语言不通,不知道是什么民族,他们几乎是原始人,也是最善良和最诚实的人。虽然他们很瘦小,但是很结实耐劳,用竹篓背了很多东西,爬山走路还是很快,我们根本跟不上,开始还怕他把东西背跑了,他走了一程,看我们没能跟上,就坐在路边等候,他自带干粮,不吃我们的东西。
走了十多天后,粮食又没有了,一天我们爬上了一个山头,远远望去有几个白色的帐篷,在这茫茫原始地带怎么会有帐篷,我以为是幻觉,但明明有人在向我们招手,原来前面部队和司令部取得了联系,盟军空投了粮食和药品,96师的人用降落伞搭起了帐篷接济后来的战士,在帐篷内我吃到了一生中最香的大米饭,把肚子吃得园鼓鼓的,半天动弹不了。
过恩梅开江时,在一个较狭窄的峡谷悬崖上,有一座用竹编的悬索桥,有五十米长,离江面有百米高,桥下水流湍急,朝下看使人头昏眼花,峡谷风大,竹索桥左右摇晃不定难以站稳,土人村民如履平地。我扑倒在桥面上,匍匐前进,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过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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