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宋克俭,他是37年10月从北平奔赴延安的中学生。当时他在北平志成中学念书,老师是中共地下党支部书记,同学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一腔热血到了抗日军政大学这个红色摇篮学习。(图:父亲抱着大姐在广州留影)
“我们的区队长是个老红军,常用红军名将陈赓的战斗故事作教材,教我们怎样成为一个智勇双全的抗日军人,”父亲提起往事,几乎是三句不离陈赓,谈起他跟随陈赓将军的许多经历,使我更崇敬这位腿部残废的老革命。
“1938年9月,我被分配到129师386旅旅部当文化教员,知道旅长就是日夜想见的老革命陈赓。在很多次不同的工作场合见过陈赓,他都是匆匆路过,看起来很平常的人,军服是普通但干净整洁,中等个头,带着眼镜,跟旅部官兵有说有笑,经常神采飞扬,很乐观,但我跟他接不上话搓子。有时在旅部神出鬼没突然不见旅长几天,听说到下边看望部队去了。
“不久,我调到772团一营当指导员、连长。参加百团大战,在中条、太行山晋东北与日伪军作战。
“1943年‘五一反扫荡’,我因为战斗负伤,腰部中了三八枪弹片。战后立了大功,伤好后,团政委廖观贤叫我去太岳军区报到。当时陈赓担任太岳军区司令员,他赞扬我这个勇敢机灵的北京学生兵,还说打小日本就要靠你们这样有文化的军人。说着说着,突然他的脸一沉:‘这样吧,宋大个子,你留下来给我当警卫队长!’我顿时高兴得不得了,相信自己有能力挑起这担子,接着又担心自己干不好,责任重大。
“每逢跟首长随行,安营扎寨、布兵放哨,我都生怕出问题,防意外。了解敌情,清楚距离,附近一带的老百姓觉悟的高低,细到锅盘火候芝麻绿豆的情况我都要掌握。为这事,王新亭将军曾经批评过我。但是,保卫首长的安全,可不得马虎。
“有一天夜里,我查哨回来已经将近11点了,看到首长已经睡了,我也准备休息。村庄传来阵阵枪声,密集急速。随后司令部报告:日军偷袭我军指挥部!我拔出枪迎着敌枪声出门一看,我军近卫部队已经与敌军接火,仅在百余米之间,而且不断地向我军靠拢,部队火力无法抵挡敌军的攻势,不少战士都被击倒。这时我想到陈赓司令员还在里房,日本人一定是想偷袭歼灭我军指挥部,甚至 ……我知道后院侧面有一条山道,那边没有枪响,我马上回房间向陈赓首长说明情况。陈赓首长说:‘日本人在这一带转悠很久了,无非是要我的人头,没什么了不起。’然后慢腾腾地准备穿外衣裤。这时枪声已打到院外了,能听到日本军人吱呱的大叫声。我急眼了,那时我年轻个大,力气也大,知道陈赓司令员腿部残废,眼睛视力在夜里又不好使,一把就抱起陈赓司令员,揹起就跑。我冲到院内大喊:‘同志们保卫首长,不准向后退!’我背着首长向后院土围墙跑,让已经跨出墙外的一个干部接过陈赓离开营地,自己转身返回院内与日军对抗了一抡后,捡起一把地上的三八大盖同冲进院内的日军肉搏!当我们警卫官兵击毙几个日本军人后,我发现还有不少敌军在院外借着掩体接近院子,想到自己主要任务是保卫首长,马上命令警卫队后撤。我又到土墙正要翻出墙的瞬间,一个日本军人呱呱地叫冲过来,揣着三八枪一尖刀捅了我一下,我扭身就跳下墙,一直沿着野外荒山跑,不知跑了多远,才遇到被冲散的总部队员和陈赓首长,大家安全转移。佛晓了,天渐渐亮了,一个战士发现我受伤了:‘队长,你裤子全是血!’我才想起自己屁股挨了小日本一刀,那刀尖折了,还留在屁股上。
“为这事,我立功受奖,并成为陈赓司令员的警卫参谋。
“1945年秋,上党战役后,为执行党中央毛主席的‘向南防御,向北发展’建立巩固东北根据地战略方针,太岳军区抽出了5个团干部架子,陈赓司令员命令我为护送这批干部团挺进东北的加强营营长。临行前陈赓司令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是我军多年来攒下的家底,他们都没有枪,你一定要保卫好他们的生命安全。到了东北关口,你就给我把这个营带回来。’谁知道我护送干部团部队到了东北后,被东总笑纳强制编入四野的部属。后来部队解体合编,没有人了解我,我真想回到陈赓司令员的身边。可是军令不可违啊!从打那时后,打辽沈、平津战役,一直打到广州。
“想起这事总是遗憾。
“全国解放后我转业到广州政法系统工作。由于开国后‘镇反’运动广东不少犯人被押解到黑龙江北大荒改造,有的案子错了要改,我带着专案组去东北复查。在哈尔滨停留好几天,得知哈军工的校长就是陈赓,我想见老首长。找到哈军工学校的战友后,晚上我终于见到多年没见的陈赓首长,他穿着一身55式大将军衔的军装,见面就拉着我的手说:‘宋大个子,你怎么穿老百姓衣服了!当年怎么不回来(太岳军区)?把我的加强营也留在了东北!’我一听到老首长的声音,就已经控制不住激动,被他这么一说,马上象个孩子一样失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把当年的情况汇报了首长,然后把自己南下转业的情况一起说了一遍。我看到陈赓大将脸一沉,这个表情太熟悉了,接着首长说:‘这样吧,你回部队!到哈军工!你能说能写,就到办公室。按你现在的级别,我给你上校军衔。’我一听又乐坏了,我终于可以回到军队了。首长接着说:‘不过这事你可要回家跟老婆商量啊!她是南方人,不一定愿意来东北的。记住,不能硬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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