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自东山升起,骤然间千峰万壑流岚飞渡,也仿佛倾刻唤醒了连绵不绝之绿生长的锋芒。天,总让四周的高山托举;地,总让高山之下层层磊叠的山峦装点着秀色。高山深壑人烟散布,逼仄平川,鸡犬相闻,每一条细致的河,写不尽九九八十一弯的曲折,串不完大大小小的村落与城镇。
这是闽山闽水苍莽的万千气象。天地既已苍莽,何不从脚下奔出新天地,这是万千水流蓄养的渴求——心间的路,脚下的路,车轮下的路,都得改写尘封的历史,宽广一些再宽广一些。宽广,同样属于脚下的红土脚下的苏区根据地奋力一搏的新天地。所有这片土地的守望者,仰视高天,躬耕山野,重塑新城,甘于沉静,却不甘于荒僻与交困,狭隘与肤浅。
所有革命根据地都是当年红色灵魂的舞台,是一片片解剖黑暗的犀利刀锋。那些行走在刀锋上的人们,在新生的政权中,在磐石的意志上磨快了刀,在他们的呼喊和洒下的热血中磨快了刀。我脚下闽西一隅的长汀馆前小镇,这也是当年一块磨过梭镖和大刀的土地。这里曾是苏维埃汀东县所在地,下辖新桥、红光等红区。红军的一个模范营,及各区赤卫队,曾唤醒乡亲们打了土豪,分了田地。
当年由红光区入选汀东县宣传队的胡满妹,如今已经过世,这位老人带着五老人员的身份悄悄别离了那段她所珍藏的红色记忆。她该是当初这一小块根据地上积极投身革命,且最后离去的人了。1934年秋,当她送走了红军模范营的战士们后,她和后来或负伤或失散的老红军们,默默走着几十年中山野劳作的平凡历程,再后来,她苍老了,便又默默拄着手杖走着年迈的那些光阴。但她内心里常常是有波澜涌起的,在她想到扩红中送走的新战士时涌起,在她想到高唱“打土豪,分田地”之歌时涌起,也在她想到征集的那些谷物、被服、草鞋时涌起,毕竟那些是她美好年华中最香醇的窖藏。她便是这样一辈子默默守望着这片根据地,她的岁月隶属于根据地,在此开她的花,结她的果。
默默守望这方根据地,也是所有前辈们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义无返顾的选择。他们耕耘着诚挚的品性,他们浇铸着勤劳的身影,他们也缝补着土地的裂痕,播种最朴实的种子。
后辈们历经改革开放的熏染,经济浪潮的洗礼,和励精图治的淘漉,他们是以高蹈希望热火和宽广的胸怀守望这方根据地的。从小镇进入长汀城,这个深深镌刻着历史之痕的古老小城,曾经的中央苏区经济中心,曾经的“红色小上海”,曾经让革命领袖们挥泪洒汗甚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土地,昔日二十年红旗不倒的荣光早已刻上这座城市的红色丰碑。如今的大时代,小城多年来的蓄势奋发,已经浇铸了另一座现代经济建设与旅游开发建设的精神之碑。
如今在馆前小镇沿街而行,光洁亮丽的楼房,繁华的商铺,举着浓荫的绿化树,无疑给了人城市的感觉。小镇隶属长汀县,“长汀精神”正辐射着每个村镇,人们种烤烟、种蔬菜,或搞养殖,多年来也种出养出了富裕的生活。镇上的米粉作坊越来越多,每天都有大量米粉销往福州、厦门等地。馆前米粉以打造成长汀知名旅游商品,这些业主,多年的艰辛与拼搏,成为小镇经济起飞的生力军,他们守望曾经的根据地,他们更开创了这方水土的现代面貌。
根据地的山太高了,根据地的林太密了,根据地覆盖着革命的盛名,但在一定历史阶段,这些土地总有蛮荒之嫌、凄凉之忧。所幸经济发展大时代的机遇和交通的进一步完善,将进一步穿凿曾有的阻隔,将进一步改写僻远的旧史。道路和经济运作的新理念可并驾齐飞,实现我们早已渴盼的四面通达八方链接,融入“海西”,共建“海西”。
行至长汀城东,苍郁的夹道松影下,举目而望,岁月磨洗出经济滚打出的现代新城已映入双眸。城中耸起的卧龙山,也叫北山,可如今已不该叫北山了,因为城市不断生长壮大,北山成了城中之山,成了城中心的一片净化之肺叶。漫山苍翠,生机盎然,卧龙山是这座古城岁月最权威的见证者,南面山脚延伸出古街古巷和古城墙,城墙外围却是高楼林立,工业规划区厂房遍地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