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承认北京晚报是大受群众欢迎的报!交南大街虽然有个点,但因为卖报的老人不开嘴喊叫,总是等人来买,所以每天卖出的报纸很有限。所以母亲提出到街市去买卖晚报,而且她自己带头去叫卖。母亲还想好了,她就去离服务站最近的交通部大门口的空场儿了。
交通部是个大单位。在这里上班的人特别多。他们下了班不用着急费劲,不用往别的地儿赶,在下班的大门口就能买份晚报回家,这有多好啊。再说,大楼坐西朝东,下午的太阳根本晒不着大空场儿,所以在这里聊天、乘凉的人好多。好些看孩子的老人,也喜欢在这儿扎堆凑热闹。再加上在这里等车、歇脚来来往往的人们,这里着实在是个好卖晚报的好地方。
母亲不但看上地方,而且还不顾众人相劝、阻拦,执意要自己带头上阵。她说:“我是从交通部退休的,我爱人又在部里工作,没有人比我就在这里买晚报更合适的了。”“再说,我嗓门儿大,喊叫声音高,保证来买报的人多。”
郝佩珍、陈玉梅、小刘等几个委员都不同意。她们说母亲是主任又是站长,又是从交通部退休的,况且我父亲当时还是办公厅副主任,哪能让我母亲上部门口去买晚报呀。还有人说:“一张晚报两分钱,老红军去买报,还是在她原来工作单位门口,还不够寒碜呢?就是卖上100张又怎么样。快拉倒吧!钱赚不回多少,让老红军丢失面子的事可不能干。”
母亲则不以为然。她说:“这面子多少钱一斤?面子再重再大,也没有我们服务站的事业重大。我们只要大大方方地把晚报卖起来,就有自信了。” 母亲还说:“我还觉得卖报挺光荣呢。现在咱们讲的不是能挣多少钱钱,也不是我老蒲脸面好看不好看, 而是我们大家白手起家、共同努力、排除万难打开局面的问题。万事开头难,卖报的事就从我开始了!”母亲力图说服大家,就接着说:“卖一张报就方便了群众,挣一分钱也是站里的。我怎么啦,我怎么就不能站在交通部门口卖晚报?我要在交通部门口好好地卖报纸才对。让大家听听我老蒲的大嗓门!” 于是乎,母亲在交通部门口卖北京晚报的消息,一下子就在群众中传开了。从这一天开始,每天下午,部里下班的职工,都抢先买母亲手中的晚报。南来北往的群众,也都把母亲围得严严实实。倒是服务站和居委会的一些老姐妹兄弟,他们开始躲是在远处或者藏在就近屋子里悄悄地偷着看。但很快,他们中不少人就被母亲的热情、坦然、大方所感染。很快,他们自觉不自觉地都陆续加入到卖晚报的队伍中。父亲也多次表扬母亲,夸老蒲同志可是为下班人办了件大好事。还玩笑着让母亲的喊叫声再大些。还说“咱家把晚报退了,每天就买你手里的晚报吧。”
以后每天都是这样,只短短几个小时,服务站就卖出去所有分发的报纸。
中共交道口街道党委宣传部的李智敏,当年是北京日报、北京晚报等好几家报社的通讯员。他曾经抢拍的母亲叫卖晚报的照片,立马成为当年北京日报和北京晚报的大新闻。他所撰写的通讯报道,也早已为多家报刊相竞转载。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在广播了这个消息后,又专门播送了一篇采写母亲长征的配乐朗诵。再以后,就不断有各方记者来采访母亲。北京晚报的老记者赵尊党、郑理等,也都不止一次地采访过母亲,都发文在他们的报纸上。
所有这些,这使得60年代,母亲和交南居委会服务站的先进事迹广泛传开。于是,前来参观学习和请去作报告、介绍经验的络绎不绝。一些机关团体、大中小学、幼儿园等,还专门清母亲去讲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和延安大生产的革命传统故事。光接收少先队员的红领巾,就有好几百条。
对此,母亲特别感谢北京晚报。因为是它首先宣传报道了北京市街道服务站的创建方便了、甚至帮助解决了城市人民经济生活中的一些困难和问题。从而肯定了街道居民服务站的这种做法。这无形中也肯定了、鼓励了街道居民在城市人民经济生活发展中的作用、积极性,增强了街道居民参加城市建设的自信心、干劲和主人翁意识。应该说,交南大街居民服务站所以能很快发展起来,并得到群众的支持和欢迎,北京晚报是功不可没的。正因为它是一份特别受到群众欢迎的报纸,它又在报上发表过相关的通讯报道,还刊登过母亲的照片,而恰恰母亲又在交通部大门口叫卖北京晚报,总而言之,共同的一个缘分,产生出一个共同的合力,成就了这么一段生动而难忘的故事。而今,事过55年了。母亲也已93岁高龄了。不敢说她对当年的细节还有多少记忆,但说起来,老人家总是津津乐道。她看着那张照片,不但能回忆起当时的一些情景,还能那指认照片上的一些人呢。
但同时,母亲当年也曾经有过一点点的遗憾和无奈。因为她觉得,她和她的那些居委会兄弟姐妹们,当年对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报道很不适应,也没有那么大的承受能力。所以面对那种情况,必然出现了心不静、气不凝的浮躁,出现了自以为是的骄傲情绪。不过呀,这些现象也好,情绪也好、问题也罢,很快就纠正过来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吧,母亲几十年来对北京晚报始终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热爱。包括看过的报纸,她都整理得平平整整。
现在,母亲订阅着三份报纸。一份是部里给她订的中国交通报,一份是中国老年报,再一份就是她的最爱——北京晚报。前两份报纸别人可以代取,唯独晚报,是她每天下午都自己拄着拐棍,从居住的二楼慢慢下去,走到传达室去取的必做的功课。她每天午休起来就开始等报,能一趟一趟地往传达室跑好几回。她不看时间,就凭着感觉去。每逢阴天下雨、刮大风,或到冬天,拿晚报就成了家人在揪心的事儿。可是,我那敬爱的、固执的老妈妈哪儿听呀!
每当这种时候,她把晚报取回来了,就会朝着你做各种表情,让你看看:怎么样?我把晚报拿回来了。我们无论谁在家,都会冲她伸出大拇指,向她表示:您真棒!
母亲每次取回晚报,都是自己拉开小桌子,摆好小椅子,铺好报纸,拿出眼镜和放大镜,就开始看起来。
母亲养成的看报习惯是先浏览大标题,然后按照她自己的重点,一段段看下去。这个时候,谁要是打搅她,她肯定跟谁急。
北京晚报,你可知道,北京市有这样一位,与你有着60多年情分和缘分的革命老同志吗?
但是,我这位与《北京晚报》有着几十年深情厚谊的母亲,却于2011年6月26日下午6时,因突发心肌梗逝世。去世前一个多小时,她还在楼下与乘凉的老朋友们聊天、说笑话;她还在为参加交通部庆祝建党90周年的活动,在练唱《红星照我去战斗》;她还亲自去传达室拿了北京晚报,又唱着歌上二楼到家。就在她坐在小床上打开晚报,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的瞬间,身体就突然歪倒。就这么一下,母亲再也没有醒过来。等999、120急救车赶到,母亲的心电图已经出来一条平线。可以说,这是母亲60 年来,唯一一次没有看到当天北京晚报的任何消息。
对于我们儿女们而言,这是天打五雷轰的噩耗;对于曾经的红军长征而言,又失去一个革命历史的历者和见证人;对于《北京晚报》而言,又失去一个有着60年深情厚谊的铁杆读者。
但是,只有《北京晚报》意外地获得了巨大的惊喜:即这段文字,和母亲卖晚报的照片,我们连同其他的珍贵历史资料,已经作为革命史料捐赠给“中国妇女儿童博物馆”、“中国女红军纪念馆”、“延安女红军纪念馆”。它将随同老红军蒲文清同志,载入一段革命的历史,为后人所学习和敬仰。而且这篇《北京晚报,二分钱一份》文章,也写入了《蒲文清——我的红军妈妈》一书中。它是书中第六章《本色情怀》中的第7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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