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要剿灭“共匪”,一个要联合抗日。怎么办?
为了民族大义,也是为了红军的生存,初到陕北的毛泽东,于四面重围之中,不断地操起毛笔,给一些受命“围剿”红军的地方势力派人物写去一封封声情并茂的信件。
在这些信中,他找回了久违的传统古文感觉,再现出他青年时代激扬文字的灵气。
你看——
“……驱除强寇,四万万具有同心;诛戮神奸,千百年同兹快举。鄙人等卫国有心,剑履俱奋;行程二万,所为何来?既达三秦,愿求同志。倘得阁下一军,联镳并进,则河山有幸,气势更雄;减少后顾之忧,增加前军之力。……重关百二,谁云秦塞无人;故国三千,惨矣燕云在望。亡国奴之境遇,人所不甘;阶下囚之前途,避之为上……”
这是1935年12月5日写给杨虎城将军的一封信。
不分党派联合抗日的民族魂灵和真挚情感,跌宕其间。
典雅高古的骈体文句式,至今读来,还觉回肠荡气。
不是偶然的巧合,当民族危亡压倒一切的时候,当最需要每一个中国人都激发起深远博大的爱国情怀和力量的时候,当最需要用民族的传统和自尊来感召世人的时候,毛泽东,站在了西北高原茫茫的黄土地上、奔腾的黄河岸边。
正是在这孕育华夏民族的摇篮之地,毛泽东怀思几千年的文明波澜,写出了他一生中最杰出的诗篇。
如今的黄土高原、黄河水流,还有那黄色天际,却沉默着。
可几千年中华民族的煌煌历史曾从这里出发和奔腾,也在这里沉淀和平息。而未来的中国,是不是也将在这里孕育、发芽和积累呢?
真正让毛泽东感受到这点,是1936年2月过黄河的一瞬间。
1936年2月上旬,红一方面军以“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的名义,在毛泽东、彭德怀、刘志丹的指挥下,从陕北清涧渡过黄河,发起东征战役。目的是在山西西部开辟局面,然后根据日军对绥远进攻的情况,再由山西转往绥远直接对日作战。
渡河部队秣马厉兵,在黄河沿岸集结待命时,发生了一件趣事。
当时,红军各级指挥员所用的手表多是战斗中缴获的破表、旧表,型号不同,快慢不一,各部队经常因未能遵守时间发生争执和扯皮。为避免贻误战机,毛泽东向各路渡河大军发出命令:“渡河时间不可参差,一律20号20时开始,以聂荣臻之表为准。”
渡过黄河的红军在河东遭到阎锡山晋绥军的阻挡,打了几仗,蒋介石又调集20万人马增援围逼,红军于5月初被迫撤回河西。
渡河东征没有达到原定的战略目的,却扩大了红军,在山西十几个县开展了工作,为稍后在河东一带建立根据地埋下了伏笔。
对毛泽东来说,收获却不只这些。
他还收获了一首旷古未有的词作——《沁园春·雪》。
毛泽东在陕西清涧县袁家沟部署渡河行动那几天,虽是初春二月,黄土高原不仅冰冻未化,反而飘起鹅毛大雪,仿佛是要为出征的红军将士们壮壮行色。
头顶浑莽的天。
身披浑莽的雪。
俯视浑莽的河。
历史的流云不经意间悲壮地飘过眼前。
站在秦晋高原,诗人的双脚,似乎踩着一个民族浑莽而又浩瀚深长的历史河道——昨天的赫赫辉煌,今天的屈辱困顿。
一队队穿着灰布军装,戴着红五角星军帽的官兵骑着马,或扛着枪从身边走过,被风雪笼罩着渐渐远去,融入浑莽无色的天地之间。为了民族的生存,他们正在重写历史。
看着这一切,一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就像火团一样,在毛泽东的胸中燃烧起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