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写作,棉鞋烧了才唤警卫员“来一下!”
翟作军在1937年10月至1939年4月,曾经给毛泽东主席当过一段时间的警卫员。翟作军是河南省济源人,1919年1月生,1936年3月入伍,离休前任武汉军区空军后勤部政治部副主任。翟作军曾这样回忆道:
“主席写《论持久战》,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还一个劲儿伏在桌子上写呀写的。实在写得太累太困的时候,才叫我们给他打盆水洗洗脸,清醒清醒,或者到院子里转一转,要不就躺在躺椅上闭上眼养一会儿神,又继续写。饭吃得很少,脸色也不好看。大家深怕主席累病了,便在值班时加倍注意,劝主席多休息。”
有一天,又轮到了翟作军值班。正是夜幕徐徐降临的时候。他照例走进毛泽东的房间,给毛泽东点燃两支蜡烛,分别置于写字桌两端。他故意把点蜡的动作放慢一些,打算趁机劝说主席休息。可是跟往常许多时候一样,毛泽东的眼睛一下都没有离开过纸和笔。他只好一声不响地退了出来。半夜光景,到了毛泽东该吃饭的时分,他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给毛泽东,提醒毛泽东主席趁热吃下,然后睡会儿觉。
毛泽东答应着“你们先睡,工作没搞完睡不着”的话时,手中的笔仍不停地“沙沙沙”写着。见此情景,翟作军进一步恳求主席吃完饭早点休息。毛泽东抬起头看翟作军一眼,微笑着说:“好,等一会儿就睡。”
翟作军考虑到不便多打搅主席,便走了出来。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他估计主席该吃完饭了,想去把碗筷收拾一下,好让主席睡觉。谁知他推开门一看,主席还在聚精会神地写着,放在桌子上的饭菜一动没动,只是不冒热气了。
翟作军回忆说:“我很失望,只好进屋去,把饭菜端出来放在火上热了热,又给主席送去。‘主席,您吃饭吧,天冷,一会就凉了。’我说。‘啊?我还没有吃饭?’主席抬起头,看看眼前的饭菜,好象自己都不大相信,说:‘好,就吃就吃。’我又走了出来,有意多等了一会儿,心想这一回主席总该把饭吃了。哪知道进去一看,饭菜还是没动。主席还在低头写作。那股子专心劲儿,就好像把整个身心都投注到那支笔上去了。我过去看他,他根本就没发觉。我心里一阵难受,说不清是啥滋味。眼前这种情况,进去打搅显然不合适,天快亮的时分,我再次去主席屋里看看,见主席还在写,饭仍然一动没动。”
毛泽东就这样连着五六天茶饭不思地写着稿子,睡觉时间短到不能再短。这样熬下来,两只眼睛布满了红丝,宽阔的面颊明显地消瘦下来,颧骨凸了出来,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黑釉,饭吃得更少了。天天看着主席因废寝忘食艰苦写作致使身体日渐衰弱下去的状况,警卫班几个人的心里都火烧火燎的,十分为毛主席的身体健康担心和焦急。可又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能让毛主席注意适当休息。
翟作军描述道:“到了第七天,又轮到我值班,主席还是不肯休息,继续在写。这里虽然已是春天,天气还是较冷的,夜间坐久了,还冻脚呢。我怕主席冷,弄了盆炭火搁在主席脚边,又想起主席硬板凳坐着累,就到饲养员那里找了条当马垫子用的毛巾毯给主席垫在椅子上。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听得主席在叫:‘警卫员,你来一下。’我刚想站起身向主席房间走去,忽然闻到一股破布烂棉花的焦糊味儿,心里在奇怪什么东西烧了,走进去一看,只见主席正微弯着身子在脱棉鞋,两只脚上还微微在冒青烟!原来是主席的棉鞋烤着了。我赶快过去伸手帮主席把脚上的鞋脱下来,随手用暖壶的水往鞋上一浇,火灭了,焦糊味儿直冲鼻子。主席的一双棉鞋烧破了好几处,棉花都露了出来。棉鞋是没法穿了,我把主席的单鞋找来让主席换上。
‘怎么搞的?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就烧着了。’主席两眼看着那双烧坏了的棉鞋,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想,要不是火烧痛了主席的脚,主席怕还不知道鞋烧了呢。‘主席,您该睡睡了。您老不休息,把大家都急坏了。’我趁势抓住这个机会,又劝主席。
‘好,好,你们先睡,我等一会就睡。’主席还是那句老话。说完,又埋头写起来,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过不多久,我发现主席屋里的灯果然灭了,知道主席已经躺下,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又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想看看主席是不是真的已经睡着了,便轻轻走了过去。只见主席正侧身躺着,用手在不停地捶自己的腰。主席见了我,忽然问道:‘你们晚上睡得着吗?’‘睡得着。还睡不够呢!’‘唉,还是年轻人好啊,没心事,我就不如你们。我时常睡不着。’”
毛泽东心里装着中华民族存亡与发展命运的大事,装着全国人民疾苦与前途改善的大事,心事重重复重重,操劳过度又过度,又如何能像年轻人那样睡得着,好生睡个安稳觉呢!
接下来的一天,毛泽东就病倒了。症状主要为头疼、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医生过来仔细检查一番后,说没有别的病,主要是劳累过度和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所导致的。医生给毛泽东开了些药,一再劝说毛泽东要注意好好休息。毛泽东吃了药,休息了一天。但是心里总是惦念着文稿的事,还没有等病全好,就又坐到写字桌前,一手托着头全神贯注地继续写起来了。
翟作军说:“大概写到第八、九天的半夜,主席把我叫去,交给我一卷用报纸卷好的卷卷,叫我过延河送到清凉山解放社去。我拿好卷卷,返身回屋子带上枪,就拼命向清凉山跑去。一路上,我高兴得自言自语说:‘这回好了,主席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过了三两天,解放社送来了校样,主席拿到手以后,就又手不释卷,不分昼夜,反反复复地修改起来。又过了些日子,解放社给主席送来了一叠书,书皮上写着《论持久战》几个字。这时,我才知道主席前些日子写的原来是《论持久战》。主席拿到这叠书以后,瘦削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主席吩咐我立即把这些书分送给中央几位首长看,请大家提提意见,准备再作进一步的修改。当我兴高采烈挟着书往外去分送时,窗纸上已经透进白蒙蒙的光,天快亮了。”
就这样,经过许多个不眠之夜的绞尽脑汁、奋笔疾书后,毛泽东的一部具有光辉历史意义的著名文稿《论持久战》,及时雨一样问世了。5月底6月初,毛泽东在延安正式作了《论持久战》的报告,有力地批驳了当时党内外在抗日战争问题上存在的“亡国论”、“速胜论”等错误思想,坚定了全国人民抗日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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