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指毛泽东)当时也被留下,结果就难以预料了,我们党的历史也可成了另一个样子。”
这的确很值得人们深思:若是毛泽东真的落得瞿秋白、何波衡同样的命运,还会有后来的遵义会议及长征胜利吗?再若被留在苏区的毛泽东后来果然东山再起了,历史又将如何呢?似乎可以说博古那次改变决定,实际上也是一个有深远历史意义的重大抉择,应该被认为是为中国革命以及毛泽东本人做了件大好事。
为了这次空前规模的“战略转移,在他们那并不粗壮厚实的肩膀上压的重担早已竟尽全力和超负荷了,才20多岁的博古和30多岁的李德,似乎全都变成了“老头子”。他们在反复考虑多方论证后将中央机关和红军部队进行了改编整顿和组合,中央及军委领导机构和机关后勤人员等等,编成了两个行动纵队,一个代号为“红星纵队”由接替刘伯承任总参谋长的叶剑英任司令;另一个代号为“红章纵队”,由中央组织部长兼中央党务委员会主任罗迈(李维汉)任司令。毛泽东奉命编进“红星纵队”的二队,其妻贺子珍则分在“红章纵队”的休养连里,使夫妇二人两“队”分居了。李德的妻子萧月华也随休养连行军,看起来是李德“以身作则”不搞特殊化,其实是萧月华同他的矛盾日益加深,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当时其他不少领导人也都夫妇分开,各跟各队分别行军,女同志们大都在休养连里。
按照李德的运筹策划,他将战斗力量最强的第一、第三两个军团分别担任为转移大军闯关开路的左、右前锋,第八、第九两个军团则分列其后以护卫两翼。又命令实力仅次于一、三军团的五军团殿后压阵,以掩护前行的各个机关与部队。所有这些部队组了人墙式的甬道,中间走着的是号称“红星”、“红章”的两个中央纵队,他们前后左右都有红军作战部队防卫护送,当时在五军团的刘伯承将这种转移方式比喻为“坐轿子”和“抬轿子”,中央纵队是“坐”的,各路红军是“抬”的。李德后来说,转移初期的全部人马,“出于明显的宣传目的,红军号称有十万战士,这个数字无疑是不准确的,差不多应该打个对折,因为长征参加者的总数大约只有八万人,另外,战斗部队(不包括随军人员)和收容纵队(包括警卫部队和内勤部队)的非战斗人员的比例,大约是三比一。”
对于转移时机和出发日期的确定,也曾颇费苦心。李德回述说:
8月计划预定突围日期是10月底11日初,因为根据我们获得的情报,蒋介石企图在这期间集中力量发动新的进攻,突围的日期选择在这时,必然会使敌人扑个空。
根据各种情报消息,李德判断蒋介石很可能发现了红军的突围意图,又因第七军团的北上先遣抗日和第六军团的突围西进与贺龙部队会合,敌人已经有所察觉并提高了警惕,正在一些地段增加了兵力堡垒,加强了封锁包围和防卫,并且可能提前向苏区发动又一次大规模进攻。据李德记述:
在九月的最后几天,蒋介石的主攻部队的确同时行动起来了。由于我们的侦察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党和军队的领导才能及时对计划做出相应的修改。
也就在这时,红军在南线与陈济棠的粤军秘密协议停战借路,对方可以为红军转移让出一条大道。于是李德和博古等就将转移出发的日期基本确定在10月中上旬内。
李德、博古策划和决定这么重大的军事行动,不仅没有如今专门的军事会议进行研究,连中央政治局都没讨论过,更没有按照党和红军的传统做法,每次重大行动之前,必先向干部群众尤其是红军指战员进行充分的政治动员和解释说明。直到就要发了转移了,上上下下许多人包括大批党和军队的高级干部,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将要怎么着。连身为中央书记之一的洛甫“当时觉得我已经处于无权的地位,我心里很不满意”。一切都由博古、李德秘密议定再经周恩来去补充细节和布置落实。为此,李德说:“毛泽东后来利用这种情况诽谤党的领导,他特别责怪博古和周恩来没有为长征做好充分的政治上的准备。”
这里,李德故意没提自己,把明明是他的“功劳”全推到别人身上。不过这也客观地反映了当时中央最高“三人团”缺一不可的作用与分量。
那些日子里,博古和周恩来更频繁地来到“独立房子”,不断紧张地计议讨论着各项事宜。他们三人不必通过翻译,李德让伍修权连续催问总参的各种报告,特别是负责作战的一局的战况战报、敌我兵力部署和调动情况,专管情报侦察的二局报送的最新敌情动态之类,还有后勤系统供给部、卫生部等在物资供应和医疗救护诸方面的情况简报,各个运输支队的编组情况和统计报表,都得迅速一一报来。所有报告都得先经过伍修权,由他一件件向李德口头报告,其中重要的还得马上译成俄文供他随时查阅参考。李德还不时指定某个部队或某个机关负责人向单独汇报,他也分别向他们做出指示答复。每天李德休息了,伍修权还得守着电话,一有新的情况或来了电报,只要萧月华不在他就随时敲门进屋,向李德及时报告请示。
进入10月上旬,苏区南线不断送来紧急报告,红军的突围转移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了。眼看着到了已成“中华民国”国庆的辛亥革命23周年纪念日“双十节”时,“红都”,中央机关各个单位正在拆电话收电线和打背包,有的部队已经开始行动了,项英独自一人来到了“独立房子”,要与李德作一次极其重要的个别谈心。
这次谈话的内容是相当重要极其机密的,李德对此也永记不忘,几十年后他回忆说:“同项英的谈话几乎进行了一整夜,伍修权担任我们的翻译,留守部队的指挥员陈毅没有参加,除了我们三人以外没有其他人在场。那天晚上,项英在谈话中对老苏区的斗争的前途是多么乐观,可是对共产党和红军的命运又是多么忧虑。”
项英“忧虑”什么呢?李德特地写道:
像以前一样,他警告说,不能忽视毛为反对党的最高领导而进行的派别斗争,毛暂时的克制不过是出自于策略上的考虑。他说,毛可能依靠很有影响的、特别是军队中的领导干部,抓住时机在他们的帮助下把军队和党的领导权夺到自己手中。我同意项英的疑虑。
尽管他们那一夜交谈了许多问题,其实只有这部分内容才是项英对李德以及博古“临别赠言”的核心问题。
“太上皇”再高明终究是“外来户”,“一把手”权虽大却是个“儿童团”,项英不仅在年龄、资历上都超过他们,更一直在国内阶级斗争尤其是党内路线斗争第一线上左打右防纵横捭阖久经磨练,特别是曾同毛泽东直接打了多年交道,所以他才在这最后时刻提醒和警告这两位赏识并重用自己的最高领导,以示自己对他们的最大忠诚。并且这样的“暗示”或“警告”早已不止一次,连李德也说项英这次所言有的“像以前一样”,可见他们在背后这样议论商讨怎样对付毛泽东,已是“保留节目”中的“永恒主题”了。可是,博古对项英和李德的疑虑竟不以为然。李德回忆说:“我在几天以后向博古讲述这次谈话时,他显得很有信心。他说,关于党的政治总路线已不存在任何分歧了;至于以前在军事问题上的不同意见,由于各地的红军都转入了运动战、转入了反攻,现在也都消除了。他还说,毛泽东同他谈过,毛并不想人为地制造一场会把中央红军的命运推向危险境地的领导危机。事实将证明,这是一个后果严重的错误。”
虽然直到几十年后李德也坚决否认这次大转移是一种“惊惶失措的逃跑”,甚至是“整个国家的迁移”,还坚持说“这次行动决不是什么‘移民’,或者像埃德加·斯诺在《红星照耀下的中国》(即《西行漫记》)一书中所写的那样——‘整个国家的迁移’,也不像毛泽东后来所说的那样,是一种惊惶失措的逃跑’。这次行动,是一次经过长期周密的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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