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辽沈战役结束,整个东三省解放了。东北野战军挥师进关。进入京津外围地区以后,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国民党地方匪军一举扫灭。残害我们武清县石各庄一带百姓的翟茂昌匪部被铲除的消息传来,大快人心,人们长舒了一口气,日夜担惊受怕的日子结束了。
没过几天,人们看到解放大军开了过来,成八路纵队,阔步向前。武器也是从未见过的,还有马匹拉着的炮车。大军顺着黄王公路往南开去,从东口进村,穿街而过。路边隔不远就摆一张桌子,上边放着水壶,大碗里斟满了水。但他们只是大步前进,谁也顾不上喝一口水。站在路边看热闹的老乡,个个以惊异的目光,看着从眼前走过的队伍:过去,只看到三、五人的敌后武工队,十几人的区小队,连上百人的队伍都很少见,这次看到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大部队,老百姓们都估计打天津、打北平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大军开过去后,分别驻在天津外围各个村庄集结待命。我石各庄村驻下一个团,记得是407团,有两千多人。不少人家都驻了队伍,少的一个班,多的一个排,我家院子比较宽绰,驻下一个排几十名战士。战士们年轻力壮,意气风发,他们待人亲切,说话和气,一有空儿就抢着挑水,扫院子,水缸总是满满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从未见过这样的兵。干部、战士们都身穿厚棉袄,头戴皮帽子,脚上穿着又肥又大的皮靰鞡,他们叫“齐齐哈尔靴子”,由此知道,东北的气候比关里要冷得多。时常过来看战士的连长,身挎盒子枪,英姿勃发,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很令我敬佩。我家东厢房住的是后勤处供给股的几名干部,那些天我几乎整天围在他们身边打转转,他们闲下来玩象棋时,我也在一边很有兴趣地观看,还学会了那种独特的玩法。有两次,我从窗前经过,见几位同志坐在我睡觉的炕上,个个神情严肃,说话的声音也不高,看起来挺神秘的。后来才想到,这可能是在开党的组织生活会。
部队在村里住了约半个月时间。这期间,关帝庙后边大坑坡上的空场,成了临时操场。白天操练部队,晚间还演过两次节目。放电影时,因为站得远,影像、声音都没留下什么印象。演京戏时,我挤到了台前,看得特别真切。演的一出是武戏《时迁偷鸡》,一出是文戏《打棍出箱》。人们从未看见过这么好的武功,高兴得报以热烈掌声。看《打棍出箱》中间,只见打开一只箱子,从中出来一个带胡子的演员,听说还是位女老生。这是平生头一次看京戏和电影,感觉特别惊奇。
一天,部队举行誓师大会,两千多人的队伍,甚是威武雄壮,口号声震天动地,接连不断,围观的老乡们无不心情振奋,知道就要打天津了。果然,部队开走几天后,就从东南方传来枪炮声,轰轰隆隆响个不停。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歼敌十三万多人,活捉了国民党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天津解放了。
一天清晨,早起的人们发现,地主“德隆堂”破房框外边,有荷枪的解放军战士在放哨。因我家与“德隆堂”仅几十米远,我便好奇地走到门口,站在那儿张望。人们议论着,猜测着:准是从天津押过来的俘虏圈在里边。果然如此。很快,大多数被押走了,有些俘虏加入了解放军,称作“解放战士”,经过短期思想教育和军事训练,与老战士编成新的班排,随即开往了前线。
打下天津仅仅过了十多天,又传来北平和平解放的消息。这时,已经到了阴历年关,到处唱的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们好欢喜”的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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