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是铺满了血与火的路程,是人类超越自身极限的过程。前有阻敌,后有追兵,环境险恶,粮食短缺,每一条都足以让人恐惧、绝望。在兴国子弟兵心目中“革命理想高于天”,这是神圣而不可动摇的,因而他们最勇敢、最坚强、最忠诚,最能坚持到底。今天追寻兴国的先辈们跨越千山万水的足迹,我们的心灵仍受到极大的震撼。
黄玉昆:竹竿牵过来的将军
“嗒-嘀-嗒-嘀-嗒”,嘹亮的军号声响了,红军战士呼啦啦涌到操场集合,有个战士被竿子牵着进入操场。军团长彭德怀一看,怎么牵个“瞎子”?
这个“瞎子”是兴国潋江镇人黄玉昆。红军长征时,他在红3军团机关里当文书。日夜行军,他尾随驮文件的骡子。骡蹄子扬起一股股尘土,沙粒钻进他眼里,害得眼睛红肿,看不清道路。组织上要他留下,他让小理发员用竹杆牵着他跟着打前站的同志出发。
黄玉昆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不小心陷进水坑,同志们将他拖上来,他继续往前走,以坚韧不拔的毅力挺过来了。长征途中,黄玉昆不仅是一名战士,也是一名宣传员。他用歌声和故事鼓舞士气,用自己的坚韧不拔激励着周围的战友。他的故事在部队中传开,成为了一面不倒的旗帜。
1955年,黄玉昆被授予少将军衔。担任过解放军空军政治部主任、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被选为第六届全国人大常务委员。面对鲜花和掌声,黄玉昆感叹道:我是用竹竿牵过来的将军……
欧阳平:带着重病跋山涉水
1935年3月22日红军第四次渡过赤水后,准备第二次强渡乌江。济南军区原副政委欧阳平将军时任中央军委干部团3连政治教导员。4月2日,他在行军路上不幸感冒发高烧。下午队伍继续前进,准备过乌江。乌江两岸山高路陡,下10里上10里,正常人走都吃力,何况欧阳平病得气息奄奄,连长和指导员都替他担心?欧阳平向江边往下走时两腿打哆嗦,头有些痛,但坚持着走下去了。因江面窄又有浮桥,很快过了江。但在南岸向上攀登却愈走愈艰难,寸步难移。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革命革到底,只要一口气就要随部队走。他挣扎着前行,直到天黑才到达3连宿营地。
第二天,天没亮,队伍吃过早饭就出发,汪东兴指导员叫战士们扎了一副临时担架,欧阳平怎么说也不肯坐,柱棍子跟着出发。但干部团担任侧冀警戒,掩护中央纵队的任务,战士们行走如飞,欧阳平很快掉队了。汪东兴指导员很着急,硬要他上担架,他无奈只得坐了一段路。由于上山下山,路又不平,加上战士们从未抬过担架,十分疲劳。欧阳平躺在担架上,心里十分不安,再三恳求下来慢慢行走。他在战友们的搀扶下,走走停停,看到大部队川流不息地从身旁走过,心急如焚。天黑时,他挣扎着到达一个村庄后,已是浑身疲软,如散架一样,只好与中央纵队卫生连一起宿营。直到次日上午才找到3连驻地。
几天来,欧阳平没有药吃,一直头痛,全身没力,后来指导员找到一匹马给他骑,把他扶上马。红军过了乌江后,毛主席运筹帷幄,声东击西,佯攻贵阳,以此摆脱敌人。4月8日,队伍通过贵阳龙里之间的公路,也就是敌人的封锁线,然后从贵阳东南突然折向西南,向云南方向急进。此时,欧阳平病虽有好转,但因马背上生了溃疡,不能骑了。距昆明数十里地时,敌机轮翻轰炸,这匹马不幸被炸死。没了马,每天行军百把里,渡金沙江时每天竟急行180里,他虽然掉了一段路,但还是不顾一切追赶,终于赶上部队,坐上渡船过了金沙江。
钟炳昌:身负重伤追赶队伍
在二万五千里长征中,中国科学院原副秘书长钟炳昌将军,任红一军团野战医院政治指导员。1935年1月28日,红一军团行军在土城一带,遭遇空袭。狂妄的敌机竟然超低空地轰炸和扫射,一颗炸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飞来,钟炳昌判断这颗炸弹的落脚点很近,立刻扑在身边一个伤员身上。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他倒在血泊中,顿时昏迷过去。经过及时抢救,总算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但由于伤势过重,部队领导人想让他留下来。那时钟炳昌年轻,更多的道理说不出来,但他有一个不可动摇的信念,那就是一定要跟着党,跟着大部队,不怕死,不掉队,革命到底。钟炳昌咬紧牙关,忍住疼痛,拄着拐杖一拐一跛地往前赶。每一步都忍耐钻心的疼痛,每一步都滚下豆大的汗珠,伤口滴下的鲜血将脚印都染红了,他一往无前地行进着,但剧烈的疼痛,还是将他无情地拉扯下来。为了拼命追赶部队,他极度疲惫,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一个踉跄,重重跌倒,昏厥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钟炳昌只觉得身上像有千百枚钢针猛扎一般疼痛。他极力挣开双眼一看:一位老大娘正小心翼翼地蘸着盐水,给他擦洗伤口。原来是这位贵州老大娘救了他。
那时,王家烈军阀部队和地方反动民团,经常像饿虎一样,在这一带山上搜索红军伤病员和长征失散人员,一旦发现操不同口音的陌生人,立即逮捕杀害。为了不连累老大娘,钟炳昌躲在屋后极为隐蔽的一个山洞里。大娘没有疗伤的药品,又不能请郎中来治伤,就叫儿子爬到悬崖峭壁上采集草药。有一次大娘的儿子采药碰上敌人巡逻队,他毅然用镰刀在自己小腿上划了一个口子,骗敌人是自己受伤要用草药。在大娘一家人的细心照料下,钟炳昌的伤口一天天好起来,他想等伤口再好一些,无论如可也要设法追赶部队,就是死,也要追赶部队的路上。
有一天,老大娘兴奋地告诉钟炳昌:红军又回来了。原来,为了甩掉蒋介石数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中央红军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四渡赤水,与敌人周旋,来回兜圈子,又转回到此地。钟炳昌革命到底的坚定信念,使他绝处逢生。他谢绝了老大娘一再的挽留,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崎岖的山道,拄着棍子一拐一跛地去追赶部队。老大娘站在山坡上,为他送行,一直走了很远,钟炳昌回头看时,还隐隐约约地看到老人家高高地站在山坡上,目送他远行。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强忍着不让眼泪滚落下来。在以后几十年的战斗生涯中,他脑海里时时浮现出老大娘的眼神和身影,就像一股无形的力量,催促着他不停步地跟着革命队伍向前……钟炳昌终于赶上中央红军,再次踏上了艰苦卓绝的长征之路。
杨卓:手榴弹防身乞讨到延安
1935年5月上旬,红三军团奉令攻打会理城。原解放军技术工程学院第一政委杨卓时任红3军团第6师18团排长,他争着担任突击队队长。
敌人居高临下,凭险扼守。杨卓带领30多个突击队员,冒着枪林弹雨,在城墙西北角,炸开一道口子。但因北面的部队没有及时跟上,他们遭到了敌人的围剿,仅余七人突围生还。部队临撤离时,杨卓负了伤,有5块弹片从他背部穿进腹部。通信员把昏迷不醒的他背下了战场。
部队要转移,向川西北进军,因伤势严重,组织上决定把杨卓寄放在老乡家里养伤。他坚决不同意。反复申诉说:两条腿、两只手没有伤,还能跟部队行军,决不掉队,只求组织上给他三个手榴弹,作为自己防身之用,死也不当俘虏兵,不投降叛变。万一不行,将手榴弹拴在一起,与敌人同归于尽。组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给了他三颗手榴弹,让他跟随团部卫生队行动。
那时,天气炎热,又常下大雨,行军打仗,没几天伤口就化脓、流血,又腥又臭。直到过草地之前,卫生队才利用部队休整时间给他做手术。当时既没有手术室,更没有手术台,也没有麻醉药。医生只好用绑带把他的手脚捆在楼梯扶手上,然后用剃头刀在他背上拉大了伤口,再用钳子伸到腹部找弹片。医生用钳子取出两块弹片,还有三块靠近肺部,怕出问题,不敢动它。杨卓在整个手术过程中,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塞在嘴上的布条也咬碎了,始终没哼一声,他凭的就是共产党人的钢铁意志。
手术后,杨卓把三颗手榴弹带在身边,拄着拐杖,一路乞讨,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延安。而那三块弹片留在体内,直到1995年2月2日病逝北京,遗体火化之后,才从骨灰里找了出他
1961年晋升少将军衔,曾担任解放军技术工程学院第一政治委员。
谢良:独脚走过长征路
1936年10月,从雪山、草地走过来的红军三大主力,在甘肃会宁胜利会师。为建立河西根据地,在长征中三过雪山、草地的西路军战士没有来得及抖落身上的征尘,就西渡黄河,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西征。
时任13师政委的谢良率部队与马家军激战,一颗子弹击中谢良的左腿,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警卫员要背他下去,谢良哪肯?他带伤指挥部队,硬是将敌人击退。
谢良被送到军卫生部治疗。医务主任亲自主刀为他手术。但子弹深深地嵌入腿内,怎么也取不出来。那时,西路军的医疗条件极差,没有消炎药,眼睁睁地看着伤口化脓,高烧达40℃,烧得他成天昏昏然。医生急中生智,在腿上放些冰块,过了几天烧虽然退了,但腿被冰冻得麻木,毫无知觉,医务主任只好用剪刀将左脚前掌剪掉。
西路军在强大敌人的围攻下,损失惨重。为缩小目标,部队只好分散行动。谢良伤很重,不能跟随部队,组织上给了他3块银元作路费。他和军参谋长李屏仁结伴,由警卫员、给养员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北面的大森林走去。他们来到山沟里,藏在灌木丛中。敌人来搜山,大声吆喝,枪声此起彼伏。挨到第六天,他的腿发炎更厉害了,带的干粮仅剩下一碗炒面。面对困境,谢良和李屏仁不忍心再连累警卫员和给养员,反复动员他们自己去找部队。两位战士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去。李屏仁的腿伤到了骨头,他从昏迷中醒来,疼痛难忍,担心敌人来搜山被抓去,拿出止痛用的烟土往嘴里送,不一会儿就毒性发作,口吐白沫。谢良急切地呼唤生死与共的战友……后来用树枝和积雪把战友掩埋好。此时,他伤口痛、肚子饿,很快昏过去,好在两个红军散兵走来,把他救醒了。
过了一道“鬼门关”,谢良又鼓起了战胜困难的勇气。伤腿实在不能动弹,无奈之下,他只得将绑带的一头系在脖子上,另一头绑在受伤的左腿上,用手扶地,顺着山沟一蹭一蹭地往下爬。连日饥肠辘辘,他顺手拔几棵草根,放在嘴里嚼嚼,或摘几片枯黄的野草叶,衔在嘴里,提提神。有了一丁点儿力气,又往前爬。好不容易爬到一座牧民的帐篷边,牧民见到这瘦骨嶙峋的伤员,不禁吃了一惊。“我是红军。”谢良一边解释,一边掏出藏在身上的3块银元。牧民给了他一点吃的东西。谢良从牧民口中得知,前几天马家军的骑兵来这里骚扰过,打死了他十几只羊,并警告他不准收留红军。谢良不好为难他,只得在离帐篷不远的山沟里住了下来。没料到,敌人很快又来搜山。谢良来不及躲藏,被抓走了,受到马家军的折磨和虐待。
1937年7月抗战爆发后,国共实现了第二次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兰州八路军办事处向马家军指名要被俘的红军团以上干部,谢良被接到八路军办事处,送到兰州省立医院接受治疗。这时医生才发现,谢良的伤口已严重恶化,如不彻底治疗,就会影响生命安全,于是就把他那只早已冻坏了的左脚锯掉了。伤口痊愈后,谢良几经周折,终于回到革命圣地延安。不久,毛泽东批准他去苏联治腿伤。
1939年夏,谢良从延安启程,取道西安、兰州,千里迢迢来到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途中被新疆军阀盛世才逮捕入狱。在狱中学习文学创作,成为著名的“独脚将军”,独一无二的开国将军作家,他的著作真实记录了他的顽强战斗和传奇经历。
兴国籍开国将军在长征中因伤、病掉队,或寄养,后来追上红军部队的还有康志强、黄朝天、龚兴贵等。他们抱定革命到底的信念,克服种种困难,跨越千山万水,留下一行行坚定向前的足迹,留下一个个摇魂荡魄的传奇,留下了一种全人类永恒追求的精神——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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