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对声音是极其敏感的。把视觉所看到的与听觉所听见的两相比较,权衡,声音的位置在心中占据的面积要稍大一些。
这是为什么?还真的难以说清楚。
春夏秋冬,绿肥红瘦,故乡和外地,内陆和海洋……大自然的色彩多么丰富、深沉和美丽呀,你真的就把它们统统置于声音之后吗?
是的。色彩和声音,我要把声音摆放首位。它们不能并列。
田普的声音
田普是许世友将军的夫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省委秘书三处工作时,因为某篇文字材料的核实,通过机要通信局的保密红机接通了许将军家的电话。
嘟……嘟……,两声振铃之后,话筒里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
喂吔,你好!
你好!请问是许司令员家里吗?
是,是的。
你是……?我声音稍稍拉长,不清楚她的身份是保姆,还是家里其他什么人。
我是田普,是他夫人。
对话至此,我必须交待我心中的感受了。
在她说出第一声“喂吔,你好”的时候,我心里便微微一震,她的话真好听,语音好清晰、明丽、礼貌啊,普通话的发音一字一句很是标准,干净,一尘不染,没有丝毫杂音和走腔,表现出恬淡、优雅的磁性。在“喂”之后,她加了两个音节的“吔”字。如果仅仅用发音短促的“喂”字,少了一点平易,稍显居高,生疏,心胸的弹性高度不够。但这样说话,乃家常和多见,未尝不可。但是田普没有用短促的"喂"字来与对方说话,而是紧接着跟了个“吔“。如果“吔”字拖音太长,也并不恰当,多了一点拖泥带水,少了一点干净利落。因此,普通话人人会说,但节奏的把握,音调的高低,反映了一个人的人生态度,以及年龄,身份,经历,环境,感情色彩,修养等等。都说相由心生,通过与田普电话里简短的对话交流,是否可以加上一个“相由声生“呢?
话筒那头,悄无声息,她在静静地聆听我电话的来意,其间未插只言片语。那时候,我是刚刚进省委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我虽然看不见她的举动,但我感受得到她的尊重和耐心。这使我原本看得很重的大名鼎鼎的许司令夫人的身份在悄悄的隐退,我从容不迫地表达了诉求。
这次通话,轻松愉快。亦使我顿生好感和内心的尊重。后来,关于我请求她对有关事项的咨询,她一一提供了自己的参考意见。这些全部内容的对话就像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讲话一样,让我上了一堂什么叫好好说话的生动一课。
事后了解,田普当年已66岁了,但闻其声就像五十岁左右。她19岁时与许司令员结婚,到1985年许世友去世,一共生活了43年,生下2男4女,6个漂亮能干的优秀儿女。她曾经担任江苏省委信访部部长,南京军区政治部干部部副部长,于2017年以93岁高龄在北京逝世。
田普本人会想到吗_在她百年之后,她的话音,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电话通话,至今还留存在一个人的心中!她对他人的态度之友好,礼貌,是有些领导家属所不能达到的。她在语音中所体现的修养,是否值得我们每一个健在的人,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有对历史负责的档案意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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