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沙莉莉给工作组说他是中央领导家属，纪钢报之以微微一笑，曹毅彬报之以惊愕。她说在这里受到虐待，把她的快递倒掉了，等等，要去中纪委告他们。随后打110，打市长热线。市公安局报之以认真，随即进行调查立案，调取了卫京酒店留观群所有聊天记录，对贺然、杨柳做了详细的笔录。

    605房间隔离的是一对艺术家夫妇。先生是著名蒙古族马头琴演奏家，妻子包小燕发了一条信息：

    “朋友们，给大家发一个马头琴演奏视频《天空之城》，以解思乡之苦，供大家茶余饭后消遣一下。让我们从音乐里汲取爱，汲取理解，汲取美好和善良。演奏者是我家先生李波。”

    哦，李波，大名鼎鼎，贺然知道这个名字，他们夫妇是从上世纪七十年代，一直活跃在内蒙大草原上的乌兰牧骑红色轻骑兵。李波曾说日本小学课本中有一篇《马头琴的故事》。他点开视频，那种小而美的精妙，那种细水长流的钢劲与温柔，在宏大辽阔的草原上回荡起来，浪漫、希冀和梦想交错而生。这是一种力量，一种气度，是支撑人类活着最为柔软而又最为坚固的精神，是穿越千年的人意相通，神奇的妙不可言。

    贺然把《天空之城》发给一位中文系教授。教授说：

    “果然是大师级作品！他必须控制好手指上的力度，马头琴的土味就出来了。”

    又发给北京的一位核工业专家朋友。专家说：

    “前几年在国家图书馆音乐厅听过李波先生的演奏。音乐是不可或缺的文化素养。”

    群里没有了沙莉莉和韩惠，气氛大变，客人们有什么咨询和要求语气平静，和颜悦色，工作人员回复及时，安排的也更为周到细致。

    678房间的花仙子加了贺然的微信，说：“我是群里的‘花仙子’。你发的每条我都看了。我的文化不高，只能看，不会表达。在这里遇到你很高兴。”

    贺然：“我也很高兴。隔离结束您去哪里？”

    “我是山东威海荣成的，小儿子在日本工作。你到了威海，我请你吃活蹦乱跳的鱼虾。”

    “流口水了！有机会一定去，十分感谢。”

    642的王淑珍加了贺然的微信，说：“我是大连人哦，来日本帮儿子看孙女。”

    “我是石家庄人，同机来的，都是朋友。”

    “欢迎来大连玩，我会热情招待你们。”

    “好啊，一定去，也欢迎您到石家庄来玩。”

    “行，我好旅游。”

    七

    四月十八日是留观结束倒数第二天，清晨七点三十分开始做第二次核酸检测。下午结果就出来了，老天保佑，和一周前做的第一次一样，没有阳性的人，人人看到了回家的希望。按照十四天的要求，十九日十七点可以办理留观结束手续。一百多人有条不紊办完手续需要两小时。

    李波发了一条：“工作组同志，我想订明天十八点的机票回呼和浩特，再晚的航班没有了。检测已经有了结果，没有问题了，可不可以让我提前办一下手续，赶上这班飞机？”

    纪钢：“@李波   我们商量、请示一下，然后通知您。”

    李波：“纪钢   谢谢！”

    杨柳又发诗兴，在圈里发了一条：

    “春风得意飞京卫，
    羁客临窗两样天。
    徙路暂停归梦断，
    留观客栈顺自然。
    饔飧丰美无忧虑，
    舒卧华居心悦安。
    看戏听书常锻炼，
    冥思跨越万重山。”

    明天要走了，贺然在留观群里发了一条：

    “工作组全体同志：即将离别之际，说实话，和你们有了一种难舍难分之情。5日下飞机之前，对隔离还真有点恐惧之感，不知道要怎样度过。很快就放心了，你们热情周到的服务，给我们的吃、住、医、检各种需求想尽办法给予了解决，当然也还有很多需要总结、改进、加强之处。有时回复不及时，也确是因为忙不过来。我感到这十几天除了不能出门，生活内容丰富多彩。我们的隔离生活，是一个单间餐厅，一个阅览室（网络学习），一个沙龙（微信聊天、娱乐）。我在国外生活一年半，只能在新闻上了解世界疫情。这次隔离，让我亲身体会到为什么我们实现了控制住疫情，为什么中国经济能够迅速恢复发展。你们是国家千千万万抗疫队伍英雄群体之一！你们的成就将镌刻在历史的丰碑上。从你们身上看到了国家的希望，民族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所有的困难都阻挡不住我们前进的步伐。祝你们家庭幸福，健康快乐！”

    八

    四月十九日，贺然睁开眼，东窗已经现出微明。稍顷，金乌腾的一跃而出，天空、大地、房舍瞬间披上金黄。回家的早晨太好了。

    上午，曹毅彬约沙莉莉谈谈。沙莉莉虽小腹微挺，果然身材苗条，婀娜多姿。

    二人开门见山，曹毅彬说：“沙小姐，我知道您心里有疙瘩，我心里也有疙瘩。挺高兴有这么个机会和您畅谈一下。我用自己的钱赔了你的外卖，我的疙瘩在于我做了好事却没有得到好的理解，反而受到您的怒视，挺伤心的。”

    沙莉莉说：“那天我点的肯德基撒了，打电话给前台，一个女的说不是她们撒的，你自己处理吧！我很有气。”

    “那人肯定不是我们工作组的。酒店工作人员有的素质也不高，听说那人刚和他们经理闹了点矛盾，背后说老板对她们苛刻啦，对客人苛刻啦什么的。有时在电话里也不起好作用，我们都清楚，一般哪有时间去管他们的员工啊。经理老想让员工多干点活，少给点钱。员工老想少干点活，多拿点钱。工作组对酒店是一个监督和把关，酒店有一种依赖性，想把一些活推给我们。唉，到处是矛盾，又对立统一着。”

    “她还骂了我一句，说你自觉点吧，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我一个孕妇，她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

    “您知道，您一进门，我们对老人、孕妇、小孩儿都有特别的照顾，本心是想照顾您的。您点了违规的东西，我们心里不忍，给您送上去了，反而激起火来了。”沙莉莉静静听着，没有答话。

    “您可能对我们的工作模式不太了解，以为您点什么我们就得上什么，凭我们一句话让上就上，不让上就不能上。您这一个东西送上去要过几个流程，还得进行消杀。病毒在哪儿你又看不见，哪个环节一不小心就会出问题。”

    沙莉莉点了点头。

    曹毅彬又说：“咱们不认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哪个环节出问题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都不是针对您的。我们对您尽量照顾，打破了一点常规还受到了您的攻击谩骂，心里也很委屈啊。”

    “嗯，嗯，是这样的。”

    “我们家媳妇前几年也当过孕妇。我知道孕妇，不定什么时候会情绪过度，这个我理解。这几天不管您说什么，我们该怎么服务还怎么服务，没有思想包袱。您也能看出来，有时我们选择了沉默。不过其他客人按照常规和客观标准，就很难理解您了。”曹毅彬心想，我们理解你，你也该理解我们吧。

    沙莉莉轻轻笑了一下，说：“我第一次做孕妇，老公又不在身边，只觉得情绪不稳定，做女人挺委屈，想吃这个吃不着，想吃那个又没有，总想发火。政策制定不够人性化。”

    记得有一个名人说过，破茧成蝶，只需要一朵花开的时间。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一段艰难的岁月。耐心，坚强，永往直前，会发现您承受过的疼痛，将是你飞跃的起点。人生，需要锤炼出蝴蝶的优雅。怀一份感恩之心，惜每一份情缘，淡看岁月如花，笑对人生百态！

    谈心谈的还真不错。

    下午四点，工作组发了一条：

    “所有人   朋友们，应大家的要求，经上级批准，四点半结束留观。请大家带好行李，按通知顺序到大门口办理手续，上大巴把大家分别送到机场和火车站。”

    收拾好行李，贺然出门前在留观群里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一年多来，奋战在国门一线的卫士们演绎、经历了多少故事啊！文艺战线的工作者们，应该像魏巍等作家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一样，以饱满的热情写出新时期《谁是最可爱的人》。”

    他又看了一下《第一关注》“国家卫健委19日通报：18日31省市新增确诊病例13例，均为国外输入病例；新增疑似病例3例，均为国外输入病例。”

    “印度连续11日日增确诊病例30万以上。”

    “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回应澳禁止澳公民从印度回国：符合澳大利亚的’最佳利益‘”。

    四点半，李波、包小燕第一个走出酒店大门，登上了去机场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