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年的艰辛平反之路
1959年庐山会议时,有位老战友建议粟裕把1958年受错误批判的事乘机会提一提。粟裕坦荡地表示,不愿在彭德怀受批判的时候提自己的问题,并掷地有声地说:“我绝不利用党内政治风浪的起伏……我相信我几十年的革命实践足够说明自己!”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共中央着手处理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冤假错案。邓小平说:要了结1958年军委扩大会这桩公案。“反党集团”(指萧克等)要专门平反;另一种情况(指没有戴“反党”帽子的粟裕等)也要平,情况不一样也要平。
1979年夏,粟裕在烟台看望中共中央副主席叶剑英时,报告说:我1958年受到错误的批判,20多年来一直背着沉重的包袱。由于长期以来党内民主生活不正常,自己一直克制,现在才提出来,要求组织上能对这个问题作个公正的结论。叶副主席说:“这件事应该解决一下,你写个报告给中央,我回京后同小平同志也说一下。”以后从叶副主席处得知,叶帅已同小平谈过,小平同志同意。
1979年10月9日,粟裕向中共中央递交了申诉报告。他在《申诉》中说:
1958年军委扩大会议上,把我作为反党反领导的极端个人主义者拿来批判,混淆是非界限,破坏七大以来党内民主和实事求是的优良作风,把会议引向了歧路,在军内开了很坏的先例。
在当时的形势下,我无法为自己作实事求是的申明。而且,为了不致被打成敌我矛盾,只得违心地作检讨。尤其是我的第二次(大会)检讨,完全是违心的,不符实际的,把强加给我的罪名差不多都兜了下来,把自己说得简直不成样子。
那次军委扩大会发动对我批判,用心是不好的,方法是错误的,强加给我的罪名是莫须有的,我在长期革命斗争中,包括我在总参工作期间,我对人民对党一贯是忠诚的,任何时候没有反党反领导,没有向党争权,没有在背后搞过任何同志的鬼,没有任何两面行为。我深信,我参加革命50多年的实践是足以证明自己的,也是经得起组织上审查的……
我迫切恳求中央能将我的冤案予以甄别,撤销1958年军委扩大会议对我的错误批判。请求中央受理我的申诉,使我在今后有限的余年终于能放下这个沉重的包袱,更好地为革命贡献全部力量。(见《粟裕传》,第535~536页)
叶剑英收到粟裕的申诉后,于10月16日作了批示:“我认为1958年召开军委扩大会议,检查总结建国以来的军事工作是必要的,至于那次会议的错误,我建议总政组织力量,认真地研究,向军委提出实事求是的报告,以便在适当的时候,妥善处理。当否,请酌。”
叶剑英的批示,中共中央主席华国锋,副主席邓小平、李先念等领导同志均圈阅同意。
1983年,经胡耀邦总书记批示,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直接受理粟裕的冤案,准备指派一位代表同粟裕本人正式见面。
然而,这一方案还未来得未及付诸实施,粟裕便于1984年2月5日含冤病逝。
粟裕逝世后,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又一次指示,要在讣告里正面解决他生前申诉而未来得及解决的问题,着重写他能征善战,运筹帷幄,英勇气概,对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重大贡献;还要正面写他任总长时的功绩,以去掉免去总长职务后,有些人强加给他的不公平言论与不实之词;表彰他对党、对革命无限忠诚、无比高尚的思想品德、情操。
遵此指示,讣告里写了这样一段话:“粟裕同志对党对革命无限忠诚。他坚持真理,坚持实事求是,顾全大局,一切以党和人民的利益为重。他具有坚强的党性,坚持原则,严守党的纪律,维护党的团结。他襟怀坦白,光明磊落。”“粟裕同志担任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总参谋长期间,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领导下,呕心沥血,任劳任怨,为保卫和巩固我国国防,为把我军建设成一支强大的现代化、正规化的革命军队作出了重大贡献。”
1987年9月11日,中央军委常务会议决定,在《中国大百科全书·军事卷》的“粟裕”条目释文中写上这样一句:“1958年在所谓反教条主义中受到错误的批评。”该书于1989年7月正式出版发行。
给予粟裕的正式平反,是在他去世10年之后。
1994年12月25日,《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同时发表了中央军委副主席刘华清和张震联名的文章——《追忆粟裕同志》。这篇文章经总政治部、中央军委、中央党史领导小组审阅修改,最后由江泽民总书记审定。
文章对粟裕的丰功伟绩和崇高品德,作了全面的、实事求是的评价之后,特别明确指出:“1958年,粟裕同志在军委扩大会议上受到错误的批判,并因此长期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这是历史上的一个失误。这个看法,也是中央军事委员会的意见。”(《粟裕传》,第537页)
这个代表中央军委为粟裕正式、公开的平反,虽然来得太迟,但终于还历史以本来面目,还粟裕以清白高洁,既告慰了九泉之下先烈的英灵,也实现了广大干部群众久久盼望的心愿。这一长达36年的公案,总算得到了公正的了结。
原文载于《世纪》杂志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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