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几千人的突围作战,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为什么会赢得了解放区军民一致的由衷敬意?
为什么会被称为“战争史上的奇迹”?
请看军旅作家吴东峰三进大别山,寻访“皮旅”中原东路突围之谜的精彩报道。
1946年8月6日,延安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刊登了一则令延安军民格外振奋的战斗消息,该消息仅有以下74个字:
中原突围皮定均旅全部
胜利到达苏皖解放区
经二十四昼夜长途行军战斗二十余次
排除蒋军封锁堵袭追击历尽艰辛
我中原解放区李先念部队,自六月二十七日突破蒋军包围进攻,被迫采取分散作战后,其第一纵队第一旅全部在旅长皮定均将军副旅长方升普率领之下,已于七月二十日胜利到达苏皖解放区某地。该部经二十四昼夜千余里之长途行军,横越豫皖边陲、皖中平原,迭经高山大水,排除蒋军之封锁、追击、堵击及包围,经大小战斗二十余次,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与华中军区新四军会合。
华中《新华日报》亦发短评,题目为《谨向皮定均将军所部致敬》,全文如下:
我中原军区皮定均将军所部,突破蒋军重围,历尽千辛万苦于七月二十日胜利到达苏皖解放区某地,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证明了共产党的军队是消灭不了的,人民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力量。在求和平、求团结、求生存的铁的意志前面,大别山之险、磨子谭之深。显得何等渺小!反动派的包围、袭击、阻击、困扰,种种残忍阴谋又显得何等无能!
这一令人兴奋的消息,无疑地将给面临严重斗争的苏皖解放区以莫大鼓舞,因为这支兄弟部队的胜利到达,不仅增强了我们的自卫力量,而且丰富的战斗经验,更使我们取之不竭,用之无穷。
谨向胜利突围的英勇指战员们致以崇高的敬意与慰问!
“皮旅”之威名由此始,并遍传中华大地。
据悉,毛泽东在1955年授衔时曾指示:“皮有功,少进中”。次功即为中原突围也。
徐向前为皮定均题字
一次几千人的突围作战,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为什么会赢得了解放区军民一致的由衷敬意?为什么会被称为“战争史上的奇迹”?
著名摄影记者邹建东拍摄的经典照片“敌人往哪里跑了!”举望远镜的指挥员就是皮定均
2018年11月,受安徽电视台韩德良先生之邀,我有幸随他们《八月桂花遍地香》摄制组驱车进入大别山采访。沿着“皮旅”突围的线路,从白雀园出发,途经刘家岭、松子关、吴家店、磨子谭,青风岭,一直到皖北平原的津浦路,我们寻访着、考察着、追忆着、探讨着、思考着........
2018年冬,吴东峰第三次进入大别山采访,这次他与安徽电视台的记者们沿着皮旅东进的路线走了一遍
丢卒保车 | 皮徐隐瞒了一生的“秘密”
苍茫大别山
白雀园镇,是“皮旅”中原东路突围的起始点,也是我们此次重访大别山采访活动的出发地。1946年6月26日,一个大雨的夜晚,“皮旅”就是从这里向大别山挺进的。
位于大别山西南的白雀园,境内的山岭重叠,大都呈东西走向。一条宽阔的白河缓缓流淌,由南向北穿过。站在河岸,可见四周连绵不绝的群山,东西走向者,分别为大尖山、鸡冠山、石仙山、龙王尖、张大山、罗山岭、马山岭等等。
走进白雀园的明清古街,使人感到这里的时间停止了。停在了原始的粗犷的野蛮的战争时期。明清古街道全长1200余米,宽约5米,这里300余间古民居保持完好,古街道地面均为青石条铺砌。
这是一条真正的老街,清同治三年的遗存,一条历经二百年风雨变幻,社会震荡,战争破环,从未损毁过拆迁过改建过组装过的老街。
明清古街两旁依伴着摇摇晃晃的两层木板结构的楼房,每一间房子,都标识着当年红军如雷贯耳的办公地址:“红一军司令部”、“鄂豫皖省经济公社”、“鄂豫皖中央分局军委临时革命法庭”、“苏维埃政府”、“销售合作社”、“工农俱乐部”、“列宁小学”、“鄂豫皖红军招待所”、“赤色民警局”、“红军枪械修造所”、“苏维埃工农演讲所”等等,红四方面军主要领导人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李先念等都在这里都有办公起居的房间。
明清古街是一条没有被破坏的原生态的红色遗存,在这里时间永远定格在1946年那个时段。吴东峰在明清古街采访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这里曾经是鄂东北、豫东南、皖西北三块红色区域的交通要衢。
河南省光山县白雀园镇镇史通邓义海介绍,1945年秋,抗日战争胜利后,皮定均率领的中原军区一纵一旅指挥部,就设在明清古街里,三间白墙黑瓦的木结构平房,一间住“皮旅”政委徐子荣。一间住旅长皮定均,一间为“皮旅”司令部。面对一个狭窄的小院子,院子前门正对明清古街,有一后门可通新光中学。旅长皮定均与夫人张烽在居中的一间房小住半年,张烽那时以地下党员的秘密身份在新光学校教书。
“皮定均司令员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眉毛浓浓的,嘴唇翘翘的,骑着一匹雪青马。他的通讯娃子姓赵,常牵着马到学校的操场等皮司令,我们很熟。”
张烽的学生、八十五岁高龄的傅善禄谈起皮定均将军格外激动。
提起“皮旅”东进突围,傅善禄仅有儿时在新光中学上学时的模糊印象,心中似有所察,若有所失:“张烽老师先走,皮定均司令后走。那时张烽已怀孕七个月了,她说是去养病,我们不知道她是提前转移。皮司令是骑着雪青马走的。听说他们走西面,过铁路就与敌人交了火。第二天,下了一天雨,黄安发大水了。”
当时只有12岁的傅善禄并不知道,皮旅为什么要走?是怎样走的?走到哪里去了?但他亲眼看到的是,那几天忙忙碌碌的皮旅官兵,把凡是借用的东西都全部还给老百姓了。
“皮旅好啊,老百姓的东西一件也不要,一件也要还。我们真舍不得他们走啊!”这是傅善禄那时对一支革命军队的粗浅认识。
当然,傅善禄更不知晓,皮定均当时正面临着严峻的生死抉择,已经做好了为掩护主力,牺牲自己,与“皮旅”官兵同生共死,甚至不惜破釜沉舟的准备。
吴东峰在皮旅司令部旧址采访
旅长皮定均与夫人张烽在居中的一间房小住半年,张烽那时以地下党员的秘密身份在新光学校教书。吴东峰在皮定均旧居前留影
1946年6月24日下午3点多,中原军区一纵一旅接到纵队特急电报,限定皮定均与徐子荣于晚6点前赶到纵队接受新的任务。
到了泼陂河纵队部,一纵队司令员王树声和政委戴季英一同向皮、徐交代了任务。
王树声
戴季英
据皮定均回忆,王树声语气不无凝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份电报给皮、徐看,大意为,蒋介石下令于6月26日向中原部队发起总攻,中原局决定主力突围到陕甘宁边区,留下一支部队作掩护。
国民党军围困中原军区部队形势图
王树声说,纵队党委讨论决定,由皮定均之一旅担任掩护任务。具体就是:主力今晚开始向西突围,一旅想办法拖住敌人。三天后,一旅自行选择突围方向。
皮定均
皮旅政委徐子荣,由于他在“文革”被打成叛徒,因此在皮旅的历史记载中较少被提及
作为一名军人,皮定均和徐子荣表示了坚决完成任务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