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芦山县县城东街一个叫大水塘的小地方，残留着一外小巧破旧的小屋，一个小孩随父亲一行前来参观，小孩好奇地问道：“乐以琴那么大一个英雄，乐家那么大一个家族，为什么他们的家这么小而且破旧？”一个简单的问题问出了乐家的大学问！

    乐以琴是二战全球闻名的反法西斯英雄，是我国航空史上首位王牌飞行员，乐以琴故居是芦山县爱国主义教育和红色旅游的重要资源，乐以琴旧居虽然简陋，但有其深刻的文化内涵，当年其父乐伯英兄弟三人在成都做生意赚到钱回乡后，并不像其他人赚了钱一样大修大建，而是将资金用于子女的教育，所以在当时教育不很发达的情况下乐家子女全部接受教育成年17人就有13名大学生，1名研究生，3名博士上，成为当时名燥一时的风云家族。这里推荐一篇居住于美国乔治亚州的乐家后人提供的回忆录以证芦山乐以琴家族的家风家训之成果。

    乐以琴家族风云谱

    编者按：648年前一乐姓人士中举后，获朝廷委派至四川芦山县任知县。三年任期届满后，竟然凑不足盘缠返回江西原籍，故在芦山定居下来，生息繁衍。从100多年前开始，其后人陆续结缘华西坝，其间不少人竞相成为大善之士、学界泰斗、杏林大医、军中英豪：乐和济、乐以壎、乐以成、谢锡瑹、易明志、乐以和、乐以琴、吴和光、乐以伦、孟体廉……一个个响亮的名字为其家族、为华西、乃至为中华民族谱就了不朽的乐章！

    (作者易先德先生系华西研79级校友，现居美国乔治亚州。)
    一一从一张老照片说起

    这是一张芦山乐氏部分家人摄于86年前的老照片，地点是当时华西协合大学医学院的教学医院 -- 位于成都惜字宫南街的“仁济女医院”（“仁济男医院”和“仁济女医院”是成都市二医院的前身），时间是在1930年底。是年大舅乐以壎牙科毕业，应邀赴山东济南齐鲁大学任教，并创建牙科医院。当时在成都的亲属为新婚的大舅夫妇送行。

    先介绍一下照片中的各位（按照本人的称呼）：

    中间两位老人：右边蓄须者是乐和洲（字伯英）；左边是乐和济（字作舟），时任华西协合大学舍监。

    3排左起：五舅乐以和（华大牙科，1939年毕业）、六舅乐以锺（时年16岁，华西协合高级中学学生，即以后的抗日英烈乐以琴）、大舅妈余淑德、三姨妈乐以熙、二姨妈乐以成（华大医科，1932年毕业）、四舅乐以琴（即后来的“男乐以纯”，齐鲁大学毕业）。

    2排左起：八姨妈乐以清（华大文学院教育系，1940左右毕业）、我母亲乐以雍（时年18岁，医预科一年级。华大医科，1938年毕业）、乐作舟、乐伯英、大舅乐以壎xun（华大牙科，1930年毕业）

    1排左起：九舅乐以伦（华大理学院化学系，1940年以后毕业）、十舅乐以斌。

    芦山乐氏

    乐氏祖籍江西吉安泰和。祖上在明朝初年中举后，获朝廷委派至四川芦山县任知县。三年任期届满后，竟然凑不足盘缠返回江西原籍，故在芦山定居下来，生息繁衍。到了外公这一辈，共兄弟三人：老大乐和洲（字伯英，1867-1936）、老二乐和济（字作舟，1870-1960）、老三乐和澄（字熙宇，生卒年月不详）。三兄弟一直未分家，是个大家庭。所生子女大排行，共十男八女。因第七女幼年夭折，所以习惯都说是十七个子女。

乐和洲（字伯英1867 - 1936）

    老大乐和洲为前清武生，在家中主要负责家族田产、生意的经营。除了田产，乐氏家族主要经营丝烟（水烟）生意。在芦山、雅安、成都的丝烟（水烟）铺名叫“义丰全”。丝烟经营范围遍及芦山、天全、宝兴、康定、懋功及西藏地区、雅安、成都等地。除了丝烟，在雅安还有“裕丰厚”商号，经营范围包括黄金、麝香、食盐、布匹、杂货等。1906（清光绪32年），在美国传教士夏时雨的参与下，与老二乐和济一起，在芦山县建立基督教教堂-- “真道堂”，并一直担任“真道堂”负责人。家族生意的经营，为乐氏十七位子女接受现代化教育提供了雄厚的经济基础，乐和洲功不可没。他在1935-1936年期间因走避战祸，离开芦山。不幸于丙子年正月初八（1936年1月31日）病故于成都，享年69岁。

乐和济（字作舟，1870 - 1960）

    老二乐和济，前清秀才。由于老三乐和澄早年病故，因此乐氏家族的担子就落在老大和老二的肩上。兄弟二人既有分工，又密切合作，是个令世人羡慕的和谐大家庭。老大负责管理家业，老二则负责对外事务，并负责所有下辈的教育和管理。乐和济是虔诚的基督徒，除了协助大哥共同打理芦山“真道堂”教堂，他也参与雅安“福音教堂”的事务。他年轻时曾随传教士去过上海等地，见过世面。因而思想开明，竭力主张下一辈应该接受现代化教育。他结识陈嘉庚，因而乐氏家族得以于1929年，在成都春熙路南段开设一家“陈嘉庚胶鞋公司”，专营陈嘉庚直接供货的《钟标牌》胶鞋。乐家十七位子女的教育安排，均由乐和济负责操办。由他陆续送往雅安、成都、济南、南京、上海等地就读。如雅安明德中学、成都华西协合高级中学，成都华美女中、华西协合大学、山东齐鲁大学、南京金陵大学、上海光华大学等。多年以后，二姨妈乐以成谈到她当年逃避父母的包办婚姻，女扮男装出走雅安时，十分感慨地动情说道：“真正要感激二爸当年把我接到成都读书。要不然，芦山就多了一个地主婆，而中国就少了一个妇产科学家” 。 乐家长子、大舅乐以壎也多次强调说：“如果没有二爸坚决主张，并把我们送出来读书，就没有我们乐家兄弟姊妹的今天。”

    乐和济1960年病逝于成都，享年90岁。

    以下是乐和济于1908年书写的纪念病逝于雅安的美国医生、传教士柯慕九的碑文。该石碑现存于雅安市人民医院院内。

    老三乐和澄，是接受的新式教育。毕业于成都的“四川政法学堂”，后来在冯玉祥部队从军。可惜他英年早逝、在外病故。

    芦山乐氏与华西坝的渊源

    芦山乐氏与华西坝的的渊源，要从老二乐和济于1914年以前开始担任华西协合大学舍监说起。华西协合大学于1910年建立，实行的是学舍制。当时在国内各类大学中，实行“牛津/剑桥模式”学舍制（College System）的，仅华西协合大学一家。华西协合大学由多个学舍组成，每个学舍都有独立的教学楼、宿舍楼、运动场等，舍监（Principal, 又称院长）负管理全责。学生除在大学注册外，还要在所住的学舍注册。当学生回到他们的学舍，则由舍监和导师共同管理、指导。学舍有自治权，但要接受中枢行政（董事会、理事会）的指导与监督，以使所有学舍统一，并归属于大学一体。

    乐和济思想开明、办事干练、忠诚可靠，国学功底深厚、写得一手漂亮的欧体。他更是虔诚的基督教教徒。经由教会举荐到华西协合大学，于1914年以前开始担任华西协合大学舍监。我曾见过乐和济在华西坝着长袍骑“洋马（自行车）”的照片。当年的成都，就只有华西坝的洋人有“洋马”，市面上几乎看不到的。所以他是成都第一批会骑“洋马”的国人。经过乐和济的指引、安排，乐家子女先后被陆续送往雅安、成都，以及外省求学。下面介绍他们就学的情况，先讲与华西坝的华西协合大学、华西协合高级中学有关的几位：

    大舅乐以壎（xun）：华西协合大学牙科，1930年毕业。毕业当年，即受邀赴山东济南齐鲁大学任教，并创建牙科医院。他是济南著名牙医，与冯玉祥、韩复榘将军交好。他引导六舅乐以琴考入齐鲁大学生物系，后又支持六舅报考中央航校，并以家长身份出席中央航校三期毕业典礼。1949年后，曾任川西区人民代表，川西后勤部医院牙科主任。1952年应邀到天津、北京铁路医院工作。后因受到政治迫害，故于文革中的1967年。

    大舅妈先正蓉，华西协合大学文学院教育系毕业，长期从事教育工作。

    二舅乐以箎（chi）：华西协合大学医科，1927年毕业。毕业当年，受华西协合大学派遣赴四川乐山，担任“嘉定仁济医院”院长。他是著名的妇产科、儿科专家,是乐山最早的华人西医师。当年他在嘉定力推新法接生，挽救了大量妇女和婴儿的生命。1950年到乐山县人民医院工作。1952年代理乐山县政府卫生科科长，1953年调任乐山专区医院门诊部任主任，主任医师。曾任全国人大代表，以及乐山当地政协委员、人民代表。1987年病逝。享年86岁。

    二姨妈乐以成：华西协合大学医科，1932年毕业。她是华西协合大学医科首位女医学博士，著名妇产科专家、一级教授、中科院学部委员。自1932年起，先后在华西协合大学医院、北京协和医院、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医院、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医院、英国伦敦大学皇家医院、四川医学院附院等从事妇产科医疗、教学、科研。曾先后担任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九三学社中央委员。2001年过世，享年96岁。

    乐以成在乐家女孩中排行第二，人称“二姐”。我母亲乐以雍（倒数第二排右3，理男式发型者）排行第五，华大的同学、老师都叫她“五妹”。三排右2是张君儒。

成都仁济女医院工作人员合影。

乐以成在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时，与邓颖超合影。

    二姨爹谢锡瑹（shu）：曾先在湘雅医学院就读，后转入华西协合大学医科，1931年毕业。骨科专家。1939年为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医学院研究生。1940年任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儿童医院骨科主治医师。1941年归国，先后任华西协合大学医学院副教授、教授、大外科主任、骨科主任。1942年任华西、齐鲁、中大三大学联合医院院长，华西协合大学医学院代理院长。从1948年起，任四川省立医院、四川省人民医院院长。1985年病逝，享年82岁。

    四舅乐以纯（即男乐以纯，原名乐以琴）：华西协合高级中学毕业，齐鲁大学制药专业毕业。因之前六弟借用了他的高中文凭考进齐鲁大学，并一直沿用“乐以琴”的名字进中央航校，并为国捐躯，成为举国皆知的抗日英雄。因此四舅不能再用“乐以琴”这个名字去报考空军。于是他借用了六妹的文凭报考中央航校八期。并一直用“乐以纯”这个名字在中国空军服役。曾驻防成都、海南岛等地。1949年随空军去台湾。1970年代定居美国波士顿。

    五姨妈（我母亲）乐以雍：华西协合大学医科，1938年毕业。自幼年便离家到雅安上幼稚园。后来跟随二姐乐以成到成都，先后就读成都华美女中初、高中部，华西协合大学医预科、医科。1938年毕业后，留校任病理系助教。后到重庆中央医院任内科医师。1949年后定居成都，曾任成都序宾儿科医院医师，后终生从事内科工作。于1974年7月16日因心脏病突发病故，享年62岁。

    华西坝上的女医学生（左起）：王文蔚，医科、1938年毕业；张耀先，医科、1937年毕业；张君儒，医科、1937年毕业；乐以雍，医科、1938年毕业

    华西协合大学全体1938年毕业生合影：一排左2：我母亲乐以雍；后排左7：我父亲易明志（下巴被挡住者）；二排左1：杨振华

1938年医科毕业生赠送老师彭吉人医师的纪念照

    五姨爹（我父亲）易明志：华西协合大学医科，1938年毕业。毕业后去重庆中央医院任外科医师多年。1949年后定居成都，在原仁济男、女医院的基础上，负责筹建川西第二医院，即现在的成都市第二人民医院。他一直担任大外科主任直至退休。于2003年逝世，享年90岁。

80多岁的老同学，一起参加春节越野赛。 1992年 ∙ 成都
左1：易明志； 左3：杨振华

    五舅乐以和：华西协合大学牙科，1939年毕业。毕业后，应邀到宜宾、泸州等地创建牙科医院，开展牙科诊治、教学工作。1951年受当时川南行署邀请，在泸州参与创建“川南医士学校”（即泸州医专、泸州医学院的前身）。他是泸州医学院口腔专业的创始人。也曾于1956年创建成都医士学校口腔专业。曾任成都市政协委员、中华医学会四川分会第一届理事、四川省卫生厅医学科技评审委员会委员，九三学社泸州市委员会创始人。于2000年逝世，享年87岁。

    五舅妈蔡尔莹，华西协合大学文学院英文系毕业。一直从事英语教学与翻译工作。

    六舅乐以琴（本名乐以锺）：华西协合高级中学肄业。六舅自雅安明德中学毕业后，就读于成都的华西协合高级中学。他体魄强健，一米八几的个头，擅长体育，尤擅短跑与足球。他是参加“1932年全国春季运动会”四川代表队的学生运动员。然而，当他们1932年初到达首都南京时，爆发了“一.二八”淞沪战争。因而“全运会”取消。于是他去了济南，投奔大哥乐以壎。由于他尚未在华西协合高级中学毕业，因此借用了四哥乐以琴的高中毕业文凭（从此改名为乐以琴），考取了齐鲁大学生物系，准备以后学医。但大学刚上了一学期，1933年春，大哥通过冯玉祥将军，得知北平在秘密招收航校学员。在大哥的支持和鼓励下，目睹日本强盗占我河山、杀我同胞的滔天罪行，六舅下定决心投笔从戎、杀倭救国。他赴北平报考航校，被录取为第三期学员。当时空军飞行员的招收对象，是大学毕业生或在校生，这些人大多是富家子弟。但就是这些“地、富子女”，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们明知飞行员的前面，就是死路一条。然而国难当头，为了国家安危、民族存亡，他们义无反顾、慷慨赴死，将生命和热血，献给了他们热爱的土地和人民。在参战前，乐以琴专程到景德镇瓷器厂，定做了一批瓷杯、瓷碗，在碗胚写上各位亲属的名字，让父母分赠亲友，作为永久纪念。此时的乐以琴已定下“以身许国”的坚定决心。六舅在1937年的“八.一五”的空战中，一举击落4架日机，是中国第一位“王牌飞行员”。被誉为“空中赵子龙”、“江南大地之钢盔”，与高志航、刘粹刚、李桂丹（梁天成）一起，被称为“四大天王”。1937年12月3日，在南京沦陷前的最后一次空战中，中国空军仅有乐以琴、董明德的两架飞机能升空迎战。乐以琴驾驶的2204号战机被多架日机团团围攻。乐以琴临危不惧，利用娴熟的技术致使企图左右夹攻他的两架日机互撞而毁。交战中，乐以琴的战机不幸中弹起火，被迫跳伞。他为了不给敌机当活靶打，推迟了打开降落伞的时间，结果触地牺牲，年仅23岁。乐以琴牺牲后，其事迹曾被编入民国小学课本。抗日战争胜利后，上海联华电影制片厂根据其事迹拍成影片《长空万里》。他的抚恤金被寄回给芦山乐家后，乐家人用其投资修建了芦山伯英中学，继续造福乡里。

    2006年，四川省政府批准乐以琴为烈士。2014年民政部公佈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乐以琴在列。

    1937年“八∙一五”空战，乐以琴一举击落四架日机。成为我国首位王牌飞行员。

    “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这是何等壮烈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