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同奕近照
岁月是一条川流不息之河,一去不复还;记忆恍如流淌的河水,不时撞击在河床的石头上,激起一朵朵浪花,激起一阵阵飞花碎玉。鹤发童颜的吕同奕,端坐在竹制的靠背椅里,双手搁在扶手上,思绪却穿越时空,一件件的往事浮现在脑海里,仿佛发生在昨天。
那是1941年3月,日寇的坚船利炮,长驱直入,从汕尾港登陆,很快占领广东省海丰县城。二十多天后,日寇撤退到海汕公路旁边的径口村,占据笔架山高地,把天然屏障的黄江作为前沿阵地,与驻扎在鹿境村的国民党军队,隔江叫阵,相互炮轰,进行一场拉锯式的防御战。
5月4日(农历四月初九)凌晨,日寇从海丰县陶河笔架山驻地悄然出发,抢夺渔船,横渡黄江,从鹿境新东村的大渡头登陆,袭击新山村大宫国民党驻营,烧杀掳掠,血染池口村,耀武扬威地闯入鹿境新南村。日本鬼子挨家挨户搜捕青壮男女,到处寻找漂亮姑娘,弄得村民惊慌失措,鸡飞狗跳,村民四处逃窜,四处藏匿。稍有姿色的村妇搓散了披肩秀发,胡乱往脸上涂抹鼎底灰,装扮成“老妪”。当年十七八岁的吕同奕,情急之下,跑进新一村山脚巷的一座祠堂里;日本鬼子却如形随影,跟踪而来,肆意抢掠。
面对无恶不作的日本鬼子,面对着日本鬼子审视的目光,吕同奕人小胆大,非常镇定。也许,日本鬼子嫌弃吕同奕矮小消瘦,年龄偏低,最后躲过一劫。这时,一只母鸡咯咯叫着,左瞧瞧、右看看,忐忑不安地跑了,同时也把日本鬼子引到吕务敬的家门口。吕务敬脑瓜机灵,腾手逮住了这只母鸡,马上献给日寇。人心不足蛇吞象,日本鬼子张牙舞爪,朝着比邻的住户吕务镇呵斥,叽里呱啦,大抵意思是,还有没有母鸡?由于小时候患病,吕务镇颤抖着双手直摇摆,表示没有母鸡。当日本鬼子返身欲走时,从吕务镇家里传出母鸡生完蛋,洋洋得意地叫声。日本鬼子恼羞成怒,面目狰狞起来了。一个日本士兵操起枪托,对准吕务镇的胸脯猛击,捣得他萎缩起身体,痛得他像煮熟的虾姑一样,脸红耳赤,昏倒在地上。
随后,日本鬼子闯进鹿境新南村,掳住了一百多个青壮男人,连推带搡,押送到该村芦头坑的石壁上,准备来一场更为血腥的杀戮。此刻,老天爷睁开了眼睛。一枚迫击炮弹从城港乡九拦村国民党团部驻地射出,呼啸而来,飞越向天螺山,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刚好落在新一村的芦头坑石壁上,炸伤一名日寇机关枪手。日本鬼子顿时慌乱起来,忘掉了开枪扫射。一百多个村民趁机四散逃跑,摆脱死亡的魔掌,但仍然有十二名村民来不及挣脱绳索的捆绑,被日寇押送到陶河径口村路旁,遭到了活埋。在活埋的人群里,有鹿境新一村的吕昌乐、吕心田、吕小群、吕胜伦,连同一名到新南村做客的新山村人,共十二名年轻力壮的鹿境村民,惨遭杀戮。这就意味着十二个家庭面临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境。
一个民族的命运、一个国家的命运,与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是紧密相连,休戚相关的。在积贫积弱的旧社会里,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吕同奕满怀家国情怀,血脉贲张,扼腕长叹说:“我的叔叔吕胜伦——就是被日本鬼子活埋在陶河径口村”!从此,铮铮铁骨的吕同奕,随身总是捎带着刀子,暗地里发誓:宁可挺身而死,不可躺着苟活。如果再次遭遇到日本鬼子,杀一人够本;杀两人,赚一个……国仇家恨的种子,在吕同奕的心田里早已发芽扎根,迅速成长起来了。
为了捱日子,为了养家活口,1945年春天,吕同奕跟随父亲吕胜全,背井离乡,到海丰县大湖看守鱼塭。有一天,一个日本鬼子佩戴着驳壳枪,吆喝着,掳走吕同奕等五人,准备押往陶河那边挖山洞。形势不妙,情况危急,吕同奕磨磨蹭蹭,走在最后,与前面那个同乡嘀咕清楚,自己随时准备逃跑,届时甭说连累他们啰。当一行五人走进一座山谷时,吕同奕瞅准时机,纵身跳下悬岩,脚跟刚落地,撒腿就跑。他上坡下坎,疾跑如飞,气喘吁吁,随着转过山嘴,一个黑山岩缝里长出一搂粗的老松,松须悬空下垂着……就在吕同奕跑出山坳,正要翻越山坡时,那个日本鬼子恍过精神,举枪射杀,砰砰几声,子弹从耳边掠过,呼啸着擦身而去,鲜活的生命仅悬于一线。“关键时刻掉链子”!吕同奕的灯芯绒裤带此刻绷断了,裤子褪到脚后跟。他不得不拎了起来,一边拼命猛跑,一边拎住裤子。偏偏这时候,一条小溪拦住了去路,鸣溅溅的流水响个不停。吕同奕很焦急,赶紧涉水过去,消失在敌人的视野里。其他在押的四个人听到枪声,四散逃跑,也相继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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