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影《红樱桃》故事的主要线索是根据朱敏阿姨在白俄罗斯德军集中营的经历改编的,朱敏阿姨就是影片中楚楚的原型。
我父亲和朱敏阿姨是前苏联伊万诺沃儿童院的同学,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朱敏阿姨的故事,1992年为了创作《红樱桃》剧本我采访了朱敏阿姨。
对于朱敏阿姨来讲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1941年夏天朱敏阿姨和毛主席的女儿李敏阿姨与革命烈士罗亦农同志的儿子罗西北叔叔一同从延安乘坐苏联运输机经新疆转到莫斯科。据说这件事当时周恩来还请张学良帮助才顺利的把这几个孩子送到苏联,这是我后来拍《西安事变》了解到。因为朱敏阿姨身体非常不好,好像是有肺炎,他们到了莫斯科没几天就把朱敏阿姨送到白俄罗斯夏令营疗养,那个夏令营是当时很多国家的孩子疗养的国际少先队夏令营,我记得朱敏阿姨到夏令营的那一天是1941年6月21日,22日德军就打了过来。白俄罗斯离德国很近,我还专门坐汽车从那条路线走了一回。也就是说朱敏阿姨到夏令营的第二天夏令营就成了德军的占领地,从那时开始,朱敏阿姨就在德军的集中营一直到44年。据朱敏阿姨回忆当时在夏令营的还有张闻天的儿子,他和几个儿童院的孩子准备逃跑的前一夜还专门看过朱敏阿姨,后来他就再也没回来。据说只要有人向前线逃跑德国人就开炮狂炸,这个情节我在《红樱桃》里还专门拍了一场戏,剧中张卡尔这个人物就是写的张闻天的儿子。
朱敏阿姨说她亲眼看见德军枪杀夏令营里的犹太孩子,非常恐怖。在朱敏阿姨的记忆里,最艰难的日子是苏联红军打过来以后,所有集中营里的孩子东奔西跑,没人管更没有人给吃的。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朱敏阿姨就跟着苏联的部队给人家洗菜要饭,被人赶来赶去。后来据说斯大林知道了朱德的女儿的事情,下令找朱敏。朱敏才被一个有文化的苏军政委发现送到莫斯科。
据罗西北叔叔回忆,他在莫斯科见到朱敏时,朱敏已经失去记忆。她在那个夏令营里的孩子来自波澜、捷克、罗马尼亚等很多国家,她刚到那里连俄语都不会就被关进了集中营,所以朱敏阿姨说得不知道是什么语言,于是她就不会说话了。罗西北叔叔见到她她也认不出来,罗西北叔叔说他就给朱敏阿姨唱歌,后来看到朱敏阿姨哭了,他才放心下来。(剧中罗小蛮是根据罗亦农的儿子罗西北叔叔为主要原型塑造的)
《红樱桃》纹身的情节是我在前苏联二战博物馆见到真的纹身人皮标本后改编在我的电影里的,朱敏阿姨没有被纹身。
我知道关于朱敏阿姨的另一件事是拍摄电视剧《陈赓大将》时听说的。
当年朱德的前妻贺芝华和朱德感情不好离开朱德以后就和一个叛徒好了,他们为逃到国外向租界巡捕房指认了来上海开会的中共重要领导赵世炎和罗一农。赵世炎、罗亦农很快就被国民党当局引渡枪杀。周恩来领导的中共特科为牺牲的烈士报仇,在一天夜里找到贺芝华和那个叛徒的住所将叛徒打死,将贺芝华打伤。特科人员在壁橱里发现了贺芝华的女儿,据说就是朱敏阿姨。周恩来将朱敏收留下来,后送往四川朱敏阿姨的老家,再后来朱敏阿姨又从四川辗转到延安见到了自己的爸爸朱德。在和父亲一起生活了不长的日子后就去了苏联,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朱敏阿姨从苏联回国后从事教育工作,在朱老总和政府的关心下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幸福。
《红樱桃》首映,我们专门为朱敏阿姨以及当年在伊万诺沃儿童院学习过的老人们放了一个专场,朱敏阿姨看了片子特别感动。《红樱桃》96年同时获得金鸡、百花最佳影片大奖,这在电影史上是几乎是很少见的。《红樱桃》当年的票房达到六千多万,要知道当年的电影票平均是10块钱一张,如果按照今天60块钱一张的票价,《红樱桃》的票房一定超过今天很多的商业大片。
现在朱敏阿姨去世了。我由衷的怀念朱敏阿姨,感激朱敏阿姨把她的童年经历如实的告诉我们,使我们能够有机会拍出让那么多观众感动的影片。
我一直在想那些老一辈的先驱者和革命家,他们为理想和主义付出的何止是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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