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一名战士讲述自己元帅的历程,他的思绪肯定会回到那金戈铁马的战争岁月;但如果要一名后辈去回忆自己长者的时候,他更喜欢谈论的是那厚重又难得的亲情。
在北京鼓楼外大街上的一家饭店里,朱德的女婿刘铮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将近一个小时的采访中,刘铮娓娓讲述着他记忆中的朱德——一个普通而又充满了人格魅力的老人。
康克清拍板同意婚事
记者:您是如何与朱德元帅的女儿朱敏相识、相恋然后走到一起的?
刘铮:我当时随着共和国第一任驻苏联大使王稼祥到苏联使馆工作,主要在使馆办公室工作,因此留学生们有什么事情,都会来我这里寻求帮助。留学生们每个周末都会到使馆来,一是看看文件、听听报告,以了解国内的情况。另一个就是平常苏式的饭菜吃多了,周末到使馆来吃顿中餐,改善一下伙食。就这样我与留学生们就熟悉了,其中也包括朱敏。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好,朴实、诚恳,不像有些高干子弟那样摆架子,因此我们很快就熟了。
记者:您和朱敏老师的爱情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呢?
刘铮:开始我们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我们在1950年认识,生活中经常相互倾诉一些快乐和苦恼,慢慢就产生了感情。她后来就跟家里、使馆说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记者:从相识到最后走到一起的过程顺利吗?
刘铮:我们在结婚前有一个过程。她毕竟是朱老总的女儿,我们的恋情还是引起了外界的关注。但我们都很坚持,认定了就是他(她)了,决心很大。
记者:朱敏老师家里的意见呢?未来的岳父岳母是怎么样认识和了解您的?也会有一个考察过程吧?
刘铮:是的。后来康克清到维也纳参加国际妇女大会,回来的时候经过莫斯科。她是特地来考察我的,不过我本人并不知道。使馆让我送一份文件到她住的酒店去,这事我没多想,就是送一份文件嘛!老人家见到我很客气,问我“什么时候来苏联的?”“在这边怎么样?”“家里怎么样?”等一些很平常的问题。谈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我就回来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老人家这是在考察我,直到后来朱敏告诉我。
记者:当时康克清对你们的第一次见面有没有说什么?
刘铮:没有。无论是康克清还是朱敏,都没告诉我那次会面对我的印象。不过康克清事后就跟使馆拍板,表示同意我们的婚事,政治上的考察也没有问题。1952年,我和朱敏结婚了,张闻天夫妇在使馆举行了一个招待会,请留学生们和工作人员都来,大家吃吃喝喝都很高兴。
他更多的是谈国家未来
记者:您是结婚回国后才第一次见到朱老总,那个时候紧张吗?
刘铮:1953年我们从莫斯科回国。就要见到朱老总了,我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对他的脾气不了解,只是知道他身经百战,现在又是党和国家的核心领导人之一。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还是非常愉快的,我也不知不觉就放松了。
记者:当时对朱老总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刘铮: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板着面孔一脸严肃的叱咤风云的元帅,而是一个和蔼可亲、很普通的长者。他问了我们在莫斯科的情况,结婚后的生活,嘱咐我们要相互尊重、相互爱护、相互帮助。考虑到我们刚回国的一些实际困难,老人家就说:“你们刚回国,暂时就先住在我这里吧。”就这样,我们在中南海与老总住在了一起,他把一楼的两个房间给了我们。他自己的卧室、办公室在二楼。
记者:老总和你们聊天的时候,有没有经常说起当年他在战争年代的事情?
刘铮:很少,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起过去那些战斗的岁月。那些日子的艰难是为了现在的幸福生活,他偶尔会去回忆,但说得不多。他更多的是在谈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和未来,这些才是他更关心的。
他让我们住进集体宿舍
记者:您和朱敏老师的第一个孩子是老总带大的吧?
刘铮:是的。1953年,我和朱敏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名字是老人家给起的,大名叫刘建,小名叫“建建”,就是“建设社会主义,建设共产主义”的意思。
记者:朱老总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外孙?
刘铮:老人家特别喜欢这个孩子,经常抱他,带着他散步,暑假的时候也带着他到北戴河去游泳,祖孙之间的感情很好。不过喜欢归喜欢,但绝对不是溺爱。因为老总周末的时候会用车拉着孩子到香山去玩,后来孩子也习惯了上老总的车。有一次老总要去上班的时候,建建就偷偷爬到了车的后座上,结果被老总发现了。老总很严厉地对他说:“这车是工作需要,公家给我的,你不能随便上。”从此以后,孩子就不在工作时间上他的车了。
记者:从苏联回来后,在选择自己的职业方面,您有没有因为是朱德的女婿而得到特别的照顾?或者说自己觉得有些特殊?
刘铮:那个时候的想法很单纯,我的想法是一切服从组织安排,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是朱德的家人什么的。在经济上因为当时是供给制,各方面都有保证,也不求奢华,大家都很安心。
记者:朱老总平常关心您的工作情况吗?
刘铮:老总对我们的关心主要还是工作上的。周末的时候,我经常在客厅或他的办公室里,向他汇报自己的工作。他很随和地问我工作是否习惯,有什么困难;还经常嘱咐我,要服从组织的分配,把本职工作做好,和同事要搞好关系,要相互学习,取长补短,要学习新东西,多接触新鲜事物,要有新思想,新理论。
记者:有没有挨过他的批评?
刘铮:他还真没有严厉地批评过我,一直都是循循善诱的方式。他一直是个非常平和的人,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该严格要求的地方会严格要求,不过很少发火。
记者:在刘建1岁的时候,您和朱敏老师搬离了中南海。为什么一家人刚团圆不久又要分开呢?
刘铮:在建建1岁时,老总告诉我们可以到集体宿舍去住了。他说:“搬出中南海对你们有好处,出去了要和群众打成一片,有利于你们提高。孩子可以留在这里,我给你们管。你们出去了,不要担心家里,要一心一意全部放在工作上,将来要自力更生。”
当时我们对他的这个决定不是很理解,朱敏私下里也跟我说,子女和父母住在一起很正常,对于父亲的决定她有些想不通。但后来经过实践证明,我们才明白了老总的用意,他是要让我们在生活、工作上都养成自力更生的意识,意义重大。
[印象]
很多同事不知道他是朱德女婿
今年81岁的刘铮退休已多年,他身材高大,精神矍铄,记忆力非常好。在采访过程中,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人物都记得非常清楚。在回忆朱德元帅的时候,他更多的愿意谈起生活中的朱德——因为在他看来,那位一口四川话的老人,在多数时候,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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