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石头

    “呯！”一声枪响，划破了黎明的宁静。枪声是从钟鼓楼指挥部发出来的，枪声使整座县城立即沸腾起来了，开门关门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在街道上骤然响起，全城人涌向钟鼓楼，街道上黄尘滚滚，钟鼓楼四周人山人海，嘈杂声铺天盖地，整座县城乱成了一锅粥了。黎县长站在钟鼓楼台阶上，刺骨的寒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像一堆乱草，双眼球血红，用粗浑的嗓音吼道：

    “大家请安静！战火已经烧到咱们的家门口了，豺狼向我们张开了血盆大口，我们要坚决地同叛军作斗争，用鲜血和生命保护我们的家园，捍卫我们生存的权利，快拿起武器到城墙上去同敌人搏斗，杀敌立功！……”

    随后，全城青壮年男子胸中燃烧着仇恨的烈火，按照战前划定的防御区域涌上城墙。

    马仲英叛军部队三万多人，气势汹汹地杀向永昌县城。叛军到达城下，四面包围县城。马廷贤的先遣队攻打南门。马禄的步兵旅攻打北门。东、西两座城门由马彪的队伍攻打。叛军把永昌县城围得水泄不通。

    早晨九时，马廷贤的先遣队攻打南门。三千人组成的先遣队都是一些善打硬仗，屡建奇功精锐部队。他们在民乐县洪水镇和山丹县城战功显赫，深受马仲英的器重。他们在连续打了几个胜仗之后，先遣队士气高涨气焰嚣张，在他们眼里弹丸之城——永昌城，是无法阻挡他们大军前进的步伐，夺取这座城易如反掌。先遣队在城门外摆开阵势，像老虎捕食时一样，仔细观看守城军的反应。

    由八十名驻军战士和杨团长率领的保安团，爬在城墙上仔细观察叛军的动态，双方对峙。城下叛军是嚣张的，叛军人声鼎沸，马声嘶鸣。城墙上面守军是惶恐不安的，尤其是那些爬在城墙上，临时组建的无战斗经验的青壮年男子汉，他们的心情如同街道上的锣声一样，狂乱地跳动着。县保安团杨团长烦乱地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命令团丁们严防死守不让敌先遣队接近城门。叛军人数越聚越多，先遣队更加放肆了。杨团长的情绪极度不安走到一个垛口旁边，几个团丁迅速闪开，给他腾出一点地方。杨团长用鹰鸷一样森严的眼睛，注视着叛军的动向。“呯！”叛军攻城的枪声响了。先遣队像洪水滚动一样涌向城墙。杨团长见敌人来势凶猛，命令守城团丁不许乱开枪，耐心等待还击的命令。走在先遣队最前面的几个匪气十足叛军，牛气冲天大声骂：

    “妈的！爷爷来了不开城门迎接，砸烂城门打进去！……”

    守城官兵平心气静等待还击的命令。杨团长爬在垛口里，看着张牙舞爪的叛军向城墙逼近，他端枪瞄准走在最前面那个兵，胸中怒火像火山岩浆一样爆发了，他咬牙切齿地骂一声，驴日的东西，老子送你们上西天，准备开枪。那个家伙为了鼓舞士气，鼓动他的弟兄们，拿下永昌县城有赏，永昌城里的女人妞妞大，美得很。士兵们显然受到了极大的诱惑，加快了攻城的节奏。杨团长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击穿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家伙的脑门心。随后，守城将士手里的机枪、步枪、手枪齐开火，手榴弹扔进叛军人群，猛烈的火力压得敌人的先遣队透不过气来，先遣队丢下几十具尸体迅速向后逃窜，守城军民初战告捷，欢欣鼓舞。先遣队初战以失败告终，士气大减。马廷贤发现先遣队溃退下来，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草包，小小的永昌城就这么难攻。”
    先遣队队长马二义遭骂，说：
    “马司令，守城军火力强大，你看……？”
    马司令调来三十门高炮，愤怒地说：
    “我军自开战以来，啥时候吃过败仗？把所有炮弹堆到城头去，我就不信一座土城经得起炮弹的轰击。”
    守城官兵初战告捷的消息迅速传到指挥部，黎县长听了之后十分高兴，当场表示战斗结束后要嘉奖守城官兵。杨团长得到县长的口头表扬，更加趾高气扬了：
    “弟兄们！大家都看到了，不可一世的叛军不就是那个熊样？现在碰到咱们的手里，哼！该知道咱们的厉害了吧！”
    团丁们鼓起热烈地掌声。

    “轰！”一颗炮弹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落在月楼下面爆炸，掀起巨大的气浪，浓烟烈焰升腾起来，月楼顿时火光冲天。紧接着“轰隆隆！”炮弹如雨点一样落在城墙上面，城墙被炸塌了一个大豁口。杨团长面如土色，从尘土中爬起来，狂呼乱叫要团丁用沙包堵住豁口。官兵们抬着沙包向豁口涌去。叛军的机枪响了，打得官兵们寸步难行了。黎县长得知叛军用大炮轰塌城墙的消息后，惊得半天醒不过神来。许营长知道城墙被轰塌意味着什么：
    “县长！情况紧急，咋办？”
    黎县长：
    “你……你……说咋办？”
    许营长：
    “命令官军死守。”

    通信兵向杨团长传达了县长的最新指示。“轰！”又一颗炮弹落在杨团长附近。这时候一个眼明手快的团丁扑到杨团长身上，用他的身体掩护了杨团长，然而弹片却洞穿他的脑壳，血水和脑浆流了杨团长一头。杨团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叛军发出地动山摇的呐喊声，像洪水一样涌进城。守城官兵拼命还击，叛军的尸体像麦捆子一样倒地，但叛军依靠人多势众，攻城速度有增无减。守城官兵的弹药所剩无几了，守城官兵伤亡巨大，他们的尸体堆满城头，许多尸体滚倒城墙下面去。弹尽之际，守城军就用石头、砖头、瓦块作武器向叛军砸去。团丁们则用大刀、铁棍打退叛军的轮番进攻。他们的刀砍卷刃了，铁棍打弯了，但是叛军仍然来势凶猛，南城门终于失守了。杨团长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溜下城墙向事先准备好的地道跑去。隆隆的枪炮声夹杂着叛军的冲杀声，淹没了整座县城。许营长见城池不保，命令县长：

    “县长赶快逃吧，形势十分危机。”
    黎县长态度坚决地说：
    “我不走。我咋能临阵脱逃？”
    许营长；
    “再不逃就没有机会了。”
    黎县长：
    “我死也要掐死几个叛军。”
    许营长火了：
    “叛军杀的就是你呀！”
    黎县长：
    “我走了，你能指挥战斗？”
    许营长的口气很大：
    “我要坚守阵地，把战斗指挥到底。”
    “砰！”一颗子弹击中钟鼓楼基座上面的那口大钟，大钟发出刺耳恐怖地声响。许营长命令三个警卫队员送县长下楼去。三个警卫员不由分说捉着县长的胳膊走下钟鼓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