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鹤生前照片
今年是我父亲诞辰100周年暨逝世10周年纪念年。父亲离开我们10年了,生前常与他争吵,最近倒有些想念他了。
父亲秦松鹤,字在林,生于1917年农历四月初六。出生地大概是在今天的莲花社区中山北路附近。五岁时,我的祖父就病逝了。祖母终身未嫁,祖母与我父亲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祖母的希望就在父亲一人身上。父亲读书发奋,读了私塾又读官学。有个私学先生向我祖母建议,说:“要出人头地,必须要到成都去读书”。我父亲也欣然同意。
于是,父亲到成都去求学。1937年他考入成都石室联中高13班,同期入校的灌县籍同学有三位:刘襄遵(后川大毕业,在灌中任语文教师)、王钰林(后川大毕业在灌中任数学教师,人称“王几何”)、易云秋(后川大研究生毕业留校,随导师研究训诂学)。他们四位灌县籍同学同住一寝室。
生前,父亲常给我讲,他们四人里面要数王钰林的成绩最好,他科科优秀,连体育成绩也拔尖,还是学校篮球代表队队员,令父亲佩服不已。以后,他们石室联中的这一届同学虽然各奔东西,但解放后还常有书信来往。改革开放后,每年正月初七都要在成都百花潭公园开一次同学会,无论多远的都要赶去,甚至连定居台湾的同学都要准时赴约。
1940,父亲高中年毕业,同寝室的那三位同学都考入川大继续深造。父亲则考入国民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第18期)学习。我曾问过父亲:“别人都考入川大学习,你自己为啥偏要去考黄埔军校,还读出‘祸事’来了呢?”
父亲回答我说,原因是自己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很深,认为国难当头,大丈夫理当修身、立业、齐家、治国、平天下,唯有报考黄埔,弃笔从戎,方能施展抱负。
1943年黄埔第18期毕业后,父亲被分配到国民党32军(商震任军长)139师(孙定超任师长)任少尉排长,立即上抗日前线,参加了鄂西会战、常德会战。随后,部队驻防在湖南新化一带,担负第二次长沙保卫战后卫,支援保卫长沙的后续力量。1945年抗战胜利后,同年12月转到国民党95军126师376旅3营任中尉连副。
从军入伍后,父亲有些失望。他亲眼看到国民党军队里面上上下下走私贩私、买卖鸦片、倒卖军械、官商勾结成风,还美其名曰“自筹军费”。父亲说,那时军费不足是事实,他们几个月没钱发军饷是常事,但军官们借军费不足大肆捞钱才是真。所以,父亲后来常对我说,国民党垮台是早迟的事。
抗战胜利后,父亲所在的部队驻防成都时,一个双流籍的高中同学叫魏守狱,也是川大毕业生,逃婚到成都。魏守狱认为我父亲在部队当官有钱,来借钱准备到台湾谋生。父亲只好悄悄典当一条军用毛毯资助他到了台湾。后来这个同学在台北大学当教授,改革开放后,他四处打听到父亲的下落。每年都要从台湾邮寄一笔钱来表示谢意,一直到父亲去世。
1947年内战爆发后,同年冬天因眼病回家,直至解放。1950年,父亲被安排到灌县太平街小学任教,母亲分配在聚源小学教书。父亲三年后却自动离职,原因是他认为自己的前途还是要读书,要重新报考一所大学,继续深造。现在看来他那时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父亲后来也这样认为脱离了教育岗位,破灭了读书的梦想。全家人要吃饭,怎么办?必须面对现实。于是他推鸡公车运蔬菜,帮碳行记帐,清运街道垃圾、到农村去代课等等,总之,凡是能挣钱的活,父亲都干。1960年5月,祖母去世后,父亲在太平横街的走马桥头租了一间七、八平米的铺面,靠专门代写书信为生。
在此期间,与父亲来往最密切的是他的老朋友李启明。父亲说,李老师天资聪明,博学多才,尤其擅长书法,早年在成都学徒,还跟老板一起外出办事,坐过飞机,到过广州、上海。李老师后来在灌县纺织厂上班,家住龙潭湾,经常下班路过都要来与父亲谈论诗文,切磋书法。
令人感动的是,从这一年开始,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到腊月三十夜,李启明老师都要督促父亲摆摊写春联,挣钱好过年。他与父亲挥毫泼墨,轮番上阵,深受过往群众欢迎。那年月,写春联还算生意不错,几天下来一算账,不管挣多少钱,李老师总是分文不要,还说,你们困难,我来帮一点忙应该。这样,一直持续到1964年我父亲到砂石厂去上班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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