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逝世
一九五三年初春。一天上午,全校师生在操场上准备做课间操。扩音器里突然传来一个男老师的声音:“课间操停止,告诉大家一个悲痛的消息,斯大林同志逝世了。”
在前排领队的崔老师忍不住失声哭起来,前排几个小个女生不知所措地也跟着哭起来。我们这些男孩子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那时,我们不懂什么叫政治事件,什么叫国际大事。
下午,全校在礼堂召开了公祭大会。校长,老师和工作人员忙的一塌糊涂,急急忙忙地在布置会场,摆花圈,放照片,挂黑纱。崔老师带着全班同学,个个胸带白花,依次从斯大林画像前鞠躬走过。一出礼堂,男孩子们就跑到操场上你追我赶地玩起来。
那时侯,真的什么都不懂。
反“右”斗争印象记
一九五七年夏天,反击右倾机会主义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那是老师们的事,我们只是“旁观者”。
一天,我无意中走进了大队辅导员办公室,看到挂了很多大字报,还没来得及看,就被老师连催带哄地给轰了出来。
最可笑的是,我们刚新换的音乐课老师(金老师调走了),一个年轻的,身材高大丰满的女老师,教我们唱一首新歌,歌名叫《紧紧抓住狐狸尾巴,看它还往哪里逃?》可是不几天以后,我路过音乐老师教研室门口,看见音乐女老师在掉眼泪,一个男老师在劝慰她。又过了几天,这个女老师不见了,听说被打成右派分子,集中办学习班去了!狐狸尾巴被抓住了!
不知后来是否平反?现在又在哪儿呢?
三、童年趣事
鸡蛋碰石头
学校为我们安排了科学、营养的伙食。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牛奶煮稀饭,咸带鱼和炒海带丝。有时餐后有水果。最受男孩子们欢迎的是每人一枚煮鸡蛋。
我们把鸡蛋保留下来悄悄带到教室,下课以后,男同学们便把各自的鸡蛋拿出来相互碰撞,比拼谁的鸡蛋硬。有时,硬的鸡蛋能碰坏别人二、三个。
有一次,不知道谁捡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椭圆型鹅卵石冒充鸡蛋,用手握住大部分,只露出一个小头和大家拼,这不是典型的鸡蛋碰石头吗?鸡蛋的下场是可想而知了,石头大获全胜。
假山上踩“地雷”
校园里有一座被称做“假山”的防空洞,这是日本人给我们留下的“遗产”。大约有三、四层楼房高,占地面积约几千平方米。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木,灌木丛和野草。
在孩子们眼里,这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每到夏季,这里是男孩子门的“专属领地”。
一个星期天上午,我和班里几个男同学一起上山玩。走在一人多高的草丛中被孩子们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上,突然,前面的同学大喊一声:“鬼子来了!”我们后面的几个就跟着狂跑起来。正跑着的我脚下一滑,摔了一跤,爬起来一摸屁股:“糟糕!踩地雷了!”满手臭不可闻。
原来,我无意中踩上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臭粑粑雷”,摔了一身臭屎。几个人胡乱的用光了身上带的所有的纸,也没能解决问题。无奈之下,只好陪我回到宿舍洗漱间里大洗特洗一番,穿着湿淋淋的衣裤到操场上晒了一整天太阳。
教室里的笑声
二年级的时候,我们学了一篇课文,叫《找朋友》。讲的是一条小狗找狼、找熊,最后找人做朋友,因为人的胆子大。
崔老师点了一个小男孩读课文,他着急忙慌地就读起来了。当读到“还是熊的胆子大”时,一着急他把“胆”字读成了“肚”字,念成了“还是熊的肚子大”。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崔老师大声地阻止了大家,说:“读错了没关系,改过来就好了嘛!”其实,她之前也悄悄地背过身去笑了。
过了很久,同学们一想起来就笑。其实,认真一想,熊本来就肚子大嘛!
把“育才”给淹了
我们这些从马背上的摇篮里长大的孩子,一出生就随父母南征北战,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日晒雨淋的。很多孩子养成了“夜遗”的毛病,就是俗称“尿床”,北方叫“尿炕”。我那时也患有这种毛病,不过病情较轻。
一天起床后,大家都在急急忙忙的叠被子,整理床单。突然,一个同学无意中说了一句:“糟了,我把育才给淹了!”大家都很吃惊,回过头一看,都放声大笑起来了。
原来,学校配置了一批新床单、被套、枕套等寝具,上面都绣有足球大小红布做的美术字体的“育才”图标,就是现在通称的码布图案,由美术老师柳金声设计的(马力老师调走了)。这个同学尿床,刚好尿在“育才”图案上,所以他脱口说出“把育才给淹了!”真的把我们吓了一跳。
课堂上的“停战协议”
一九五三年夏天,朝鲜前线正式签订了“停战协议”。但是国内校园里课堂上却总是发生男、女同学间的“军事冲突”。
原来,文字和书写习惯方式开始改革,由原来从右向左竖写改为从左向右横写。用右手写字的女孩子们难免的右肘要越过课桌中线,成了男孩子们制造“军事冲突”的绝妙借口。
我当时的同桌女生叫李虹,是一个中等身材,圆脸,大眼睛,扎两只羊角小辫,性格文静,说话和气,脾气非常好的女孩子。每当她越界的时候,我总是故意的用左肘冲撞她的右肘,害得她的作业本上总是被划的横七竖八。
有一次,我终于把她惹翻了。原来,她刚刚削好的铅笔又尖又长,被我一撞,把作业本刺破了好几页纸。这下可糟了,她拿起作业本对我说:“我去告老师。”我吓坏了,赶快连连认错,并主动表示与她签订“停战协议”,她笑着原谅了我。从此,我们进入了和平友好时期。
和志愿军叔叔、阿姨们一起上课
一九五三年夏天,放暑假好几天了。朝鲜战场虽然早就停战,不打仗了,但军队还没有撤,爸爸、妈妈还是不能来接我们回家团聚,我还是一个有家不能归的孩子。
姐姐参加学校组织的少先队夏令营活动去了,我只好天天跟在哥哥屁股后面一起玩。
一天,一个军人叔叔到学校里来,说是带我们到妈妈的学校里去。我们来到了辽宁省开原县志愿军速成文化学校。(请参阅我姐姐李军有关文章,她回忆讲是冬天里,我则毫无印象,而我记忆深刻的是这一次)。
妈妈、哥哥和我住在一个大庙里,用木板搭起来的大床上。庙里一进门的大厅里,地中央有两道深沟。妈妈告示我,那是来拜佛的人大多了,长年累月跪出来的。我惊讶极了。
白天,妈妈去上课、学习,哥哥带着我四处玩。记得学校后墙外不远处有二个大大的水泥园丘,我和哥哥及当地的一群孩子在上面爬上滑下的当滑梯玩。小孩告诉我:“这是老毛子坟。”我弄不明白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后来,学了历史才知道,这是日俄战争中,从旅顺败退的俄军将士,在这里遭到日军追歼阵亡后留下的。
可是没几天,哥哥要赶回学校参加夏令营活动,妈妈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坚决阻止他。哥哥执意走了,冒着大雨,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消失了的身影。那一年,他刚10岁啊!一个人从开原乘火车返回了沈阳。
当天晚上,妈妈打饭回来,她吃的很少,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好。睡觉时,我悄悄钻进妈妈被窝,紧紧靠在妈妈后背上,热的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妈妈把我带到了课堂上。看到满屋子的叔叔和几个阿姨,他们严肃、认真,聚精会神的听课,记笔记,看到他们胸前胸章上“中国人民志愿军”几个大字,我钦佩极了,他们刚刚从朝鲜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下来呀!
下课了,我无意中翻看妈妈的课本。咦,真奇怪,怎么课文中有一篇是我也刚刚学习过的。即《列宁同志二个小故事》讲的是列宁同志和卫兵,理发员之间发生的事。文化教员老师走过来,就让妈妈鼓励我读一遍课文,在妈妈支持的目光下,我站在凳子上,壮着胆子,流利地读完了课文。满屋子响起了鼓掌声,连隔壁教室里的叔叔们也跑过来看热闹。多好的叔叔、阿姨们啊!他们是最可爱的人啊!
在女生宿舍里“军事潜伏”
有一天,学校里放映一场战斗内容的故事片。晚上熄灯后,我们几个人怎么也睡不着觉。有人提议,咱们学志愿军叔叔在雪地里潜伏吧!上哪儿去潜伏呢?我们几个大胆的调皮鬼,把床单扯下来披在身上做雪地伪装服,顺着暖气通道的开口处悄悄地爬到隔壁房间女同学屋里,分别钻到人家床底下“潜伏”起来了。
不巧,一个女同学起夜,一下地吓得大叫起来了,我们被暴露了。走廊上值班的阿姨听到叫声,赶来开灯一看,我们几个只好狼狈的、灰溜溜的被阿姨押送回房间。上床后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上课,见到女同学,没有人提昨晚的事,她们了解这几个调皮鬼,童心无忌,多么宽容的女同学啊!
尾声
仅以此回忆,对当年与我们同窗共寝的同学,在朝鲜战争中失去亲人的烈士子女,烈士遗孤说一句亲切向候,告诉你们,我还牵挂着你们,想念着你们!
仅以此回忆,向东北育才建校及初期工作过的老校长、老教师、老员工包括学校的饲养员、马车夫、洗衣工、炊事员、锅炉工,为你们当年为我们所付的心血和汗水,致以最真挚的敬意!最真诚的感谢!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谢谢你们,永远的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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