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貌广阔,水域宽衍,得名漫川;昔疆秦楚,今界鄂陕,史称雄关。”位于秦岭南麓山阳县东南的漫川关,群山环绕,高山峻岭,悬崖峭壁,坡陡路险,山中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纵贯两座山峰之中,当地老百姓的顺口溜“进了漫川关,恰似鬼门关,风吹石头响,仰脸不见天”,就写出了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由于此地为进入汉中的必经之路,历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1932年11月,红四方面军为突破国民党30万大军的围追堵截,在此进行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粉碎了蒋介石围歼的企图,保全了主力。
我大爷爷段广高,一位红军战士,也参加了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战斗中他奋勇杀敌,身负重伤。
段广高,淮南人(参加革命时在霍邱县当雇农,因当时淮南未建市,为纪念自己参加革命,故籍贯写的一直是霍邱县),1908年1月生。1931年在霍邱县参加了当地游击队,后来改编到到红四军,在12师34团1营2连任战士。跟随部队先后粉碎了国民党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第二、三次“围剿”,参加了黄安、苏家埠、潢光等战役。
红四方面军在1932年7月开始的第四次反“围剿”失利后,主力4个师13个团两万余人,在总指挥徐向前、总政委陈昌浩的率领下向西转移。11月11日,部队一路突破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进至漫川关以东的崇山峻岭之中。国民党陕军已经抢先据险扼守拦截,尾追的中央军也步步紧逼,国民党共5个师4万余人对红四方面军形成了四面合围之势,胡宗南狂妄地叫嚣“漫川关就是红四方面军的坟墓”,妄图一举将红四方面军全歼于漫川关东部的数十里山谷之中。
情况十万火急。红四方面军从离开根据地老区西行三千余里至今,由于当地还没有建立根据地,缺少群众通风报信,经常像看不清道路的盲人一样险象环生。当时已是寒冬天气,北风呼啸,漫山遍野一片枯黄。部队且战且走,战士给养已经消耗殆尽,草鞋磨破,一双双脚板也都裂口流血,伤亡、掉队甚多,没有得到修整和补给,已疲惫不堪。此时两万余人陷入首尾难顾,重型炮火难以施展,更难以组织有效反击的困境。漫川关这一险关隘口,如果突不出去,红四方面军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徐向前命令12师为开路先锋,在73师的配合下夺路前进,在敌合围的部署上坚决打开缺口,巩固既得阵地,保障主力部队顺利突围;10师、11师抵御夹击之敌,以保证12师正面夺路开口,实施突围的翼侧安全。12师由以许世友为团长的34团担任突击任务,实施正面攻击,夺占漫川关以北的张家庄垭口,为全军打开通道。
作战任务下达到我大爷爷段广高所在的连队后,大家都在紧张地进行战前准备。徐向前又亲自到12师检查,在34团时反复强调这次突围关系到全军的生死存亡,决不能掉以轻心!要充分准备,周密计划,以勇猛的战斗行动,突然发起攻击,打敌惊慌失措,猝不及防,在敌来不及反应时,就实现突破目的,而后迅速向两翼扩展、巩固,守住突破口,一定不能让敌人再次封口。面对语重心长的嘱托,全团战士深感责任重大,纷纷表示绝不辜负方面军首长的信任。
入夜,总部下达作战命令,生死存亡的漫川关突围战开始了。12师34团在73师219团的协同下,向敌军结合部张家庄悄然摸去。张家庄是一个簸箕形的高山盆地,垭口是张家庄通向西南的一个小豁口,左右两侧是对峙的高山,似两扇半开的门,出口处蹲着一座馒头状的小山,长满了盆口粗的松树和灌木丛,口外是陡峭的山脊,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地势非常险要,易守难攻。段广高所在的34团一营赶到张家庄,正在陡峭的山坡向上爬时,被垭口山梁上的敌人发现,顿时枪炮声大作,杀声冲天。
正面突击的34团一营战士被敌人压在荆棘密布、灌木丛生的山梁下,借助岩石、大树掩护对敌射击。段广高担任机枪手,全营的机枪一齐集中射向垭口山梁上敌火力点,战士们一个梯队冲上山脊,被敌火力压下来,又一个梯队冲上去,又被压了下来。因地形过于狭窄,红军只有一条路可走,敌火力又十分集中地封锁在山脊线上。倒下去落入深渊的战士越来越多,但战士们谁也没有退缩,一个个拼了命地向上攀爬、射击。敌我焦灼对峙,火药味弥漫山谷,烟雾笼罩了双方阵地,伤亡不断扩大。
这时,总政委陈昌浩亲率警卫排和34团二营战士迂回抢占了北山垭口右侧高地,几个勇猛的冲锋,削弱了山梁上敌人正面的火力。一营战士趁机一个猛冲,击退了山梁上的敌人,迅速夺取了敌人垭口最前沿的小山包,在两敌之间的结合部打开了缺口。此时,敌人开始组织反扑,企图封闭突破口,使包围圈重新合拢。
34团全体指战员心里都明白,阵地一旦失守,前面的战斗和伤亡就毫无意义,所以必须死守阵地,寸土不丢。一营镇守的垭口小山包,就像鼻子尖一样伸在外面,段广高和他的班长皮定钧率领战士们部署在阵地最前沿,旗手罗应怀执掌的红旗在阵地前沿高高飘扬着。敌人凭借兵力和装备上的优势,以整个旅的兵力发狂似的向我们冲来。段广高手中的机枪狠狠地射向敌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刀枪撞击声、喊杀声响成一片。战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敌我双方都竭尽了全部力量在拼搏,在厮杀。指挥战斗的营长牺牲了,连排长倒下了,班长皮定钧他们就接替上来继续指挥。战斗持续到晚上,敌人在我前沿阵地上抛下了近千具尸体,也未能前进一步!
次日,敌人的反扑更加疯狂。团长许世友带着三营和团部警卫连、机枪连经过猛烈的冲杀,在午后夺取了垭口左侧高地。全团将士在总政委陈昌浩、团长许世友的指挥下,逐渐扩大和巩固了垭口阵地,敌人的包围圈终于被撕开了一条三四里宽的口子,全军突围的通道打通了!
战斗持续了三天两夜,34团殿后掩护全军在徐向前的指挥下连夜突出重围,脱离险境,进入陕南,打破了敌人围歼的企图。
漫川关战斗,是关系到红四方面军生死存亡的一仗。当时,部队处境之险恶,战斗之惨烈是前所未有的。垭口高地上的松树枝叶被枪子和弹片削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根根半截子树桩。全军牺牲2000多人,219团团长韩亮臣也壮烈牺牲。34团一营五六百人,战斗结束时,只剩下80多人。段广高的左大腿、左小腿各负一处重伤。罗应怀执掌的红旗,被弹片撕成一条条碎片,连旗杆也被子弹打穿了好多孔。二营撤离阵地时,发现有十几名战士由于长时间趴卧在冰天雪地里,竟被严寒夺去了生命。我军以34团一个团的兵力,硬是顶住了敌人两个旅的进攻,消灭了敌人大批有生力量,掩护了全军的胜利转移。这种顽强的战斗作风和勇敢精神,在徐帅50多年后回忆起当年的战斗情景时,还无限感慨地说:“漫川关突围,真是危险啊,多亏了34团在山垭口顶住了。”
为纪念此次战斗,1998年山阳县政府于漫川关镇街道村修建了“漫川关战斗纪念碑”。驻足在靳家河畔,仰望那庄严的纪念碑,让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惊心动魄的烽火岁月,仿佛看到了当年我大爷爷段广高与他的战友一起跟敌人拼杀的场景。今年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三大主力胜利会师80周年, 回顾历史,我们不由感慨万千,红军长征的壮举已成为历史,但长征精神永恒。我们作为英雄的后代,今天纪念长征,就是为了不断从历史的馈赠中汲取力量,永远保持一种精神和信念,用行动续写前辈震古烁今的新长征故事,用创造延展中华民族的光辉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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