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二十五军长征鏖战独树镇纪念碑
在方城县独树镇东北6.5公里处,有一道自伏牛山东麓向南延伸的土岗,许(昌)南(阳)公路自岗中央横穿而过,将其拦腰截为两段。岗东紧邻砚河,河床至岗顶八十余米,地势陡峭,并伴有很多自然形成的深沟;岗西连着一片平原,坡度平缓,自上而下自然倾斜。这岗便是七里岗,这河便是砚河,1934年著名的红二十五军长征鏖战独树镇就发生在这里。
1934年11月26日,孤军远征10天、不足3000人的红二十五军在独树镇七里岗突然遭到国民党步骑兵4000多人的猛烈攻击。当时风雪交加,能见度极低,衣服单薄、手脚冻僵的红军战士立时陷入被动境地。危急时刻,军政委吴焕先手持大刀,身先士卒冲入敌阵,稳住局势;副军长徐海军率后卫团疾速赶到,扭转危局。入夜,红二十五军乘敌间隙突出重围,胜利挺进伏牛山。
1996年10月22日,江泽民同志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大会讲话中,称红二十五军长征独树镇战斗为“血战独树镇”,与红一方面军四渡赤水河、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红二方面军转战乌蒙山,红四方面军激战嘉陵江等一起并列为长征七大著名战例,充分彰显出血战独树镇在红二十五军长征中的重要历史地位和作用。
2016年10月21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同志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大会重要讲话中,将红二十五军长征独树镇战斗称为“鏖战独树镇”,与血战湘江,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勇克包座,转战乌蒙山并列为长征八大著名战役战斗,又一次对独树镇战斗历史地位和作用给予了充分肯定。
红二十五军鏖战独树镇的光辉业绩,永远闪耀在的长征史册上,在方城大地上树立起一座永远的丰碑,留下了伟大的长征精神。
决策长征花山寨 依依不舍何家冲
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是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一支红军劲旅,属红四方面军建制。1932年10月,红四方面军主力撤出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后,鄂豫皖省委将留下的几个团集中起来,重新建立红二十五军,继续坚持鄂豫皖根据地革命斗争。
重建后的红二十五军,在极其艰难困苦的环境下,独立坚持了鄂豫皖边区的武装斗争,先后取得了郭家河、长岭岗、扶山寨等战斗的胜利,歼敌正规军数以万计。但是由于王明“左倾”教条主义的危害和敌人的残酷围剿,根据地形势严峻,红二十五军开始酝酿战略转移。
1934年11月11日,中共鄂豫皖省委在光山县花山寨召开常委会,来自中央革命根据地的红五军团14师师长程子华传达了中革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关于红二十五军战略转移的指示。会议决定:红二十五军立即实行战略转移,为发展红军和创建新的根据地而斗争;以平汉铁路以西鄂豫边界的桐柏山区和豫西伏牛山区为初步目标;为宣传党的抗日主张,扩大我党我军政治影响,部队对外称“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留一部分武装再组建红二十八军,继续坚持鄂豫皖边区的武装斗争。同时,对部队进行“打远游击,创建新苏区”的政治动员和轻装整编。整编后的红二十五军辖二二三团、二二四团、二二五团和手枪团,共计2980余人,军长程子华,副军长徐海东,政治委员吴焕先,政治部主任戴季英,政治部组织科科长刘华清,宣传科科长郭述申;鄂豫皖省委书记徐宝珊、省委秘书长郑位三率省委机关随同红二十五军一道实行转移。
1934年11月16日,红二十五军2980余名指战员高举“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的旗帜,依依不舍地告别鄂豫皖苏区的父老乡亲,由罗山县何家冲出发,开始踏上了漫漫长征路。
挥师跃入桐柏山 声东击西甩敌顽
11月17日,红二十五军在朱堂店以南之罗古寨击退敌“追剿纵队”第五支队进攻,乘敌部署间隙,以秘密突然行动,于当晚由信阳城以南之东双河与柳林之间越过平汉铁路,胜利地迈出了战略转移的第一步,快速进入桐柏山区的青石桥、黄龙寺、月河店、金桥等地。
蒋介石闻讯红二十五军战略转移后,急令“追剿纵队”五个支队和东北军第一一五师跟踪追击,令驻河南南阳、泌阳、方城、叶县一带的庞炳勋第四十军和驻河北老河口(今光化)一带的肖之楚第四十四师迎头堵截,企图以三十多个团的优势兵力,乘红二十五军脱离根据地、孤军远征之际,加以包围消灭。
我军进入桐柏山区后,发现这里距平汉铁路和汉水太近,回旋范围狭小,敌又大兵压境,难以立足发展。于是省委果断决定:迅速掉头北上,跳出敌人的合围,经由驻马店西北山区转向伏牛山挺进。
为隐蔽北上意图,迷惑和调动敌人,我军先以少数部队佯攻湖北枣阳县城,吸引各路敌人向枣阳集中。11月22日,乘夜冲破敌“追剿纵队”第五支队的阻拦,绕道泌阳城东,乘虚北上。
从泌阳城东向北,有许多地主豪绅盘踞的围寨,而且大都配有一定数量的武装,我军行进中不时受到骚扰阻拦。为争取时间迅速北上,省委决定开展政治攻势。军政委吴焕先对部队进行紧急动员,严格要求遵守群众纪律,不打土豪,不进围寨,沿途所需粮草,一律实行购买。所经围寨,事先都给寨主头目写信,宣传我党抗日主张,晓以民族大义,促其勿加阻拦,因而顺利通过了围寨地区,为迅速北上赢得了时间。
红二十五军转向北上后,敌第四十军军长庞炳勋即判断红二十五军“似有经象河关及叶县、方城间独树镇、保安寨西窜模样”,遂急忙调整部署,令第四十军一一五旅由赊旗镇北返方城之独树镇、七里岗、砚山铺一带,迎头堵击红二十五军;驻叶县之第四十军骑兵团也南下保安寨配合堵击;第一一六旅则由新野北上南召,以阻止红二十五军进入伏牛山区;敌“追剿纵队”五个支队和第四十军骑兵第五师均随后紧追,形势对红二十五军十分不利。
11月25日,红二十五军到达象河关西北的王店、土凤园、小张庄一带。当晚,敌“追剿纵队”第二支队跟踪而至,并向土凤园发动进攻。驻土凤园的红二十五军直属队和第二二五团予敌以打击后,沿小道赶到王店,与军主力会合。
朔风雨雪刺骨寒 鏖战独树声震天
11月26日拂晓,敌追剿纵队又尾追而来时。此时,红二十五军距许(昌)南(阳)公路只有二十多公里,过了公路就是伏牛山东麓。为了防止敌人追堵,保持回旋余地,争取时间迅速穿过公路,军首长遂以第二二四团、第二二五团和军直属队为前梯队,先行出发;以第二二三团为后梯队,占领王店、赵庄,阻击尾追之敌,掩护全军行进。这天,恰遇寒流,雨雪交加。红二十五军指战员衣服单薄,又被风雨浸透,十分疲惫。许多战士的草鞋被烂泥粘掉,以致赤脚行军。但是全军上下不畏艰难困苦,奋勇前进。
11月26日13时,红二十五军前梯队第二二四团进至方城独树镇附近,准备由七里岗通过许南公路。但敌第四十军一一五旅和骑兵团4000多人已于两小时前到达,抢先占领段庄、马庄、七里岗、砚山铺、屈庵一线阵地,突然向红军行军队形发起猛烈攻击。因气候不良,能见度很低,红军先头团发现敌人较迟,又无战斗准备,一时陷入被动境地,加之战士们手指被冻僵,一下拉不开枪栓,抵抗不及,以致被迫后撤。敌人乘机猛烈攻击,并从两翼实施包围。战斗一开始便险象环生,危机暗伏,情势十分险恶。
在此危急时刻,军政委吴焕先迅速赶到先头团,立即指挥部队就地进行抵抗。他向战士们大声疾呼:“同志们,就地卧倒,坚决顶住敌人,决不能后退!”吴焕先的到来,马上稳住了部队。战士们爬在泥泞地上,利用地形地物顽强抗击敌人。吴焕先从交通员身上抽出一把大刀,高呼:“同志们,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决不能后退!共产党员跟我来!”带领部队,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与敌人展开白刃肉搏。
战斗正在激烈进行之际,副军长徐海东带领第二二三团跑步赶到,立即投入战斗。经过一番恶战,终于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接着,第二二三团又向七里岗之敌发起冲击,以图打开缺口,冲过许南公路。但是由于敌人的疯狂阻击,一连三次冲击,均未凑效。于是,红二十五军转而固守七里岗、砚山铺以南的赵庄、焦庄、杨五岗、上曹屯等村庄,组织反击,打退敌人多次进攻。
集结张庄夜突围 拂晓挺进伏牛山
入夜以后,红二十五军转向杨楼一带集结,对部队进行紧急动员,准备连夜突出重围。天黑夜暗,雨雪不止,全军指战员不顾极度的饥饿疲劳,由独树镇张庄村农民王永合带路,穿过敌人空隙,沿着弯弯曲曲的田埂小道疾速行进。许多伤员也忍着极大的伤痛,坚持随军突围。当晚,由叶县保安寨以北的沈庄附近,穿过许南公路,于11月27日拂晓,进入伏牛山东麓。
独树镇战斗是红二十五军在长征途中一次极为险恶的战斗。红二十五军在地形平坦和气候恶劣的条件下,遭敌第四十军步骑兵、“追剿纵队”的前堵后追,能否击退敌人进攻,突出重围,不仅是战略转移成败的关键,而且关系到全军的生死存亡。由于军首长和全体共产党员在紧要时刻奋勇当先,带领全军同志顽强战斗,挫败了敌人的攻击锋芒,稳住了阵地,突出了重围,把追堵之敌甩在背后,才得以转危为安,继续前进。独树镇战斗的胜利充分证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二十五军具有一往无前的革命精神,在任何强大的敌人面前都是打不烂、摧不垮的。
11月27日上午,敌第四十军一一五旅和骑兵团又尾追而来。红二十五军占领五里坡、高老山一带高地将敌击退。接着,沿叶县、方城边界继续西进。
11月28日,当红二十五军前卫部队正由拐河镇东北的孤石滩通过澧河时,敌第四十军骑兵第五师和第一一五旅、骑兵团,分别由拐河、常村追来,从南北两面向红军夹击。当时,敌先头部队已超越红二十五军,并控制了澧河西岸红二十五军前进道路两侧的部分高地,红二十五军所处地形极为不利。徐海东副军长当即命令前卫第二二三团强渡澧河,攻占纸房以东高地,击退敌骑兵第五师的进攻,控制了入山要道。与此同时,第二二五团也迅速渡过澧河。吴焕先政委命令第二二五团三营九连连长韩先楚带该连迅速抢占上马村以北山上的围寨,击退敌骑兵团和第一一五旅的进攻,掩护军直属队和第二二四团过河。然后,红二十五军又在拐河镇果木庄、四里店乡交界岭击退尾追之敌,经由神林、熊背、下汤等地继续西进,一直深入伏牛山区。
当年鏖战今犹记 耳畔犹闻厮杀声
红二十五军鏖战独树镇,以其惊险与独特、壮烈与辉煌,成为长征壮歌中一个激昂澎湃的音符,在红二十五军将士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当他们回忆红二十五军长征时,都会不约而同地谈起血战独树镇。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记忆愈加清晰,永远定格在1934年11月26日那个惊心动魄、厮杀血战的日子。
共和国十大将之一、原红二十五军副军长徐海东在《回忆红军第二十五军的长征》一文中写道:“我军在方城北独树镇与庞炳勋部激战九小时之久,当晚突破敌人封锁线,进入伏牛山东。”
原全国政协副主席、红二十五军军长程子华在《为党掌握武装而斗争 回忆在周总理教诲下走过的胜利历程》一文中写道:“独树镇战斗,我军在地形平坦、气候很坏的不利条件下,以不足三千人的兵力挫败敌数万步骑兵的猛烈合击,转危为安,这是红二十五军能否保存自己,能否完成转移任务的关键性的一仗。”后他在《程子华回忆录》中写道:
这一天,恰巧碰到寒流,气温突然下降,北风刺骨,雨雪交加,我军指战员衣服单薄,又被雨雪湿透,饥寒交迫,十分疲劳。当天下午1时许,我前梯队进至独树镇附近,准备由七里岗通过公路。可是,敌115旅和骑兵团已抢先到达,并占领了七里岗、砚山铺一线阵地,突然向我行军队形猛烈射击。当时能见度差,我军发现敌人较迟,加上战士们手指冻僵,拉不开枪栓,以至被迫后撤。敌乘机猛烈冲击,且从两翼包围,情况险恶。在这危急时刻,军政委吴焕先抢先到达先头团,当机立断地稳住部队,指挥224、225团就地抵抗。他向战士们大声疾呼:“同志们!就地卧倒,坚决顶住,决不能后退!”战士们趴在泥泞的地上,利用地形地物,顽强抗击敌人。吴焕先从交通员身上抽出一把大刀,高声呼喊:“同志们!现在是生死关头,决不能后退!共产党员跟我来!”他带领部队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与敌人展开白刃搏斗。这时,副军长徐海东率223团跑步赶到,立即投入战斗,经过一番恶战,终于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接着军领导指挥223团向七里岗之敌发起冲击,想冲开一道缺口,冲过公路。但是,由于敌人的疯狂阻击,连冲三次,都没有达到目的。于是命令部队转为固守七里岗、砚山铺以南村庄,并以反突击打退敌人多次进攻。天黑以后,全军在杨楼集结整理,经研究后,认为后面追敌赶到,形成前后夹击,对我们十分不利,必须迅速绕过当面敌军。但是经过一天急行军和激烈战斗,当夜下起了大雨,部队进屋吃饭、休息,难以集合,干部只好逐房赶出战士集合,向东行进,由保安镇越过公路。第二天早晨,上了伏牛山,战士们都喜形于色,非常活跃。因为长期习惯山地作战,这些天全在平原上紧张地行军作战,很不习惯,现在又上了山,战士们高兴是很自然的。
独树镇战斗是红25军长征途中的恶战之一,天时地利都不好,敌几万步骑兵前堵后追,但终于把敌人甩掉,胜利进了伏牛山。这是什么原因呢?一是共产党员以身作则奋勇当先;二是全军指战员上至军领导,下至每个战士的顽强战斗精神;三是我军遵守群众纪律,秋毫无犯,得到了群众的拥护和支持;四是地下党组织的支持,例如张星江同志的帮助。
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军委副主席、红二十五军政治部组织科科长刘华清在与程子华合写的《艰苦转战 长征入陕》一文中写道:“独树镇遭遇战,是长征途中关系到红二十五军生死存亡的一仗。当时的情势之险恶,战斗之惊心动魄,直到今天仍历历在目,难以忘却。”
2004年8月,刘华清上将在出版的《刘华清回忆录》第二章“孤军长征”中,以“独树镇负伤”为题,再一次记述下红二十五军鏖战独树镇。他追忆道:
这天正好来了寒流,气温陡降。天空阴沉,逆风吼,雨雪飘,一片混沌迷茫。我们衣着单薄,很快就被雨雪湿透,大家饥寒交迫,行进十分艰难。许多同志的鞋子都被烂泥粘掉,只能赤脚。我脚上的鞋子也成了“逃兵”,只好光脚板走路。我们必须抢在敌人前面穿过公路,当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有一个念头:走,走,快点走!
没想到的是,更大的危险还在前面。事后才知道,敌第40军115旅南下桐柏山合围扑空后,立即掉头北返,抢先占领方城县独树镇附近的七里岗、砚山铺一带,构筑工事,并与保安寨的骑兵团组成了堵击线。而我们还蒙在鼓里。
我随军直属队在224团的后面,见军政委吴焕先一会儿到队伍前面,一会儿又到后面。行军速度太快,不少同志掉了队。我们走进独树镇时,忽听枪声大作。不一会儿,就见前面队伍潮水般地退下来。在他们身后,是敌人和雨点般的子弹。千钧一发之际,军政委吴焕先握着大刀,像尊战神,大吼一声“站住”,堵住了退下来的部队。他高喊:“不准撤!坚决顶住敌人,决不后退!共产党员跟我来!”边喊,边冒着弹雨,带领225团反扑过去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吴政委的举动让我热血沸腾,我也举枪高喊:“冲啊!”跟着冲上去。这是平原地带,没什么隐蔽物,只有一些麦秸垛。向敌人反冲锋时,跑着跑着,我觉得左腿被重重敲了一下,身子一歪就倒了。我赶紧爬起来,一看,左腿踝骨上边被子弹穿了个洞,鲜血直流。当时也不觉得痛,还要冲。但刚一站起,又摔倒了,被后面的人抬了下来。
好险啊!224团是前卫部队,由于天气太坏,能见度低,没有及时发现敌情;等敌人开火后,前卫部队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更不利的是,由于寒流袭击,许多人的手冻得拉不开枪栓,零星打响的火力,无法实行有效的反击,慌乱中只好后撤。幸亏吴政委及时赶到,顶住进攻,赢得了短暂时间,使后续部队投入了战斗。激战中,徐海东带领的后卫部队223团跑步赶到,立即投入战斗。一番血战,终于将敌人打退,敌我转为僵持状态。
天黑后,风雪大作。我军乘机后撤到五公里外的村子稍事休整。腹背受敌,如不能迅速离开,我们这支孤军就会被迫与数万敌军决战,后果可想而知。
军领导决定连夜突围。部队紧急集合,而这时绝大多数人还没吃上饭,大家感到极度疲劳和饥饿。战士中很大一部分人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有的更小,听说又要出发,就不乐意,呆在群众家里,不出来,干部们只好挨家挨户叫,总算把部队拉了出来。最不好办的是伤员。风大、雨大、道路泥泞,要迅速摆脱敌人,就不能带伤员走。军领导决定把伤员就地安置,多留一些钱,动员群众保护伤员安全。
这次战斗负伤的不少人,都住在一个村子里。在地下党组织帮助下,伤员分散安置在群众家中,留下了大洋。我的伤口经过处理,血已止住,也不那么疼了,但不能走路。听说要把我就地安置,我立即表示,坚决不留下,一定要随军行动。我很清楚,留下必死无疑。当然,拖着伤腿走,可能也是死,我想,死也要死在红军队伍里。人生中有一些命运转折的关口。对于我,这次负伤算是一回,我的情况反映上去后,政治部主任戴季英说:“那就带上他吧”。他一句话,让我成了最幸运的伤员。当时政治部机关按人员情况配备牲口,我和程坦俩人合用一匹小马驮东西,因为有伤,这匹小马让我骑了。后来听说,留下来的伤员大多被敌人杀害了,靠了那匹可爱的小马,我跟上了部队的转移。事过60多年后的1996年6月,我到河南考察工作,在郑州看望了戴季英,他91岁了,但头脑还很清楚,还记得独树镇战斗。
独树镇之战,关系到红25军的生死存亡。情势之险恶,战斗之惊心动魄,至今历历在目。当地政府后来在这里建了“红二十五军血战独树镇纪念碑”,1997年11月26日举行了揭碑仪式,我为纪念碑题写了碑名。
在血战独树镇纪念碑即将落成之际,方城百万人民怀着对刘华清将军的无限景仰,派代表专程赶赴北京,邀请刘华清将军参加11月26日的揭碑仪式。刘华清将军从其秘书处获悉后,原计划按时赴邀,并初定了日程安排。但由于其他繁重的工作羁绊,未能成行。虽然刘华清将军未能前来,但他对方城人民的深情已充分体现在他对血战独树镇的回忆中,体现在他对纪念碑的亲笔题词中。
原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政委、红二十五军二二四团二营四连副连长王诚汉对血战独树镇记忆犹新,在回忆中写得更为具体:
在(连指导员)文明第同志和连长(遗憾的是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的宣传鼓动带领下,我们连全体指战员没有一个人掉队,按时于25日晚到达驻马店西北(即泌阳县城西)的山区宿营。那夜,刺骨的山风,裹着零星的雪花飘落,冻得大家起来直跺脚。仅有单衣、草鞋,稻草也没有一把能挡风,一夜无眠。我们第一次感到这中原大地上的凛冽寒风要比大别山区还厉害。
11月26日,天刚蒙蒙亮,敌人的“追剿队”追上来了,与我后卫部队接上了火。本来没有睡好觉的战士们一听有枪声,又来了精神。军部命令第223团在副军长徐海东亲自指挥下就地阻击,负责殿后,其他部队迅速北进。那天的行军,我所在的红224团作为全军的前卫,在吴焕先政委的带领下,走在全军的最前面。程子华军长带第225团、手枪团居中,依次行军。在以往,多是手枪团走在最前面,担负侦察探路任务,今天由我们团担负前卫,也许军首长有别样的考虑。前卫团以1、2、3营、团直的顺序行军,我当时所在的2营4连处在本团行军队伍中间稍靠前的位置。
这天,恰遇寒流,气温陡降,呼呼的北风中雨雪交加,天气是出奇的冷,也许是昨夜没有睡好觉,早饭也没有吃,肚子里空空的,真是感到全身从里到外都像结了冰似的。风雪中,指导员文明第同志微笑着边走边说:“今天这早饭、午饭大概又是要合在一起吃了,大家现在抓紧时间吃点干粮吧。人是铁,饭是钢,吃点东西下去,就有力气了!”他边说边掏出干饼子向嘴里塞,吃完了到路旁小水沟边趴下,喝几口冷水冲下。指战员们绝大多数都是南方人,不习惯吃杂粮做的饼子,这大冷天中的饼子更是硬邦邦的,很难咬动,我看到许多战士拿出饼子呲牙咧嘴地啃不动,又放回到干粮袋里。我是紧皱眉头,在指导员的影响下,为了给战士们做榜样,硬吞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块饼子,也学着指导员的样子,到路边灌了几口冷水。你别说,这冷的东西下肚,却很快产生了一些热量,感觉上要比先前好多了。
因为敌情紧急,一路都是急行军,强劲的顶头风中,衣服单薄的红军指战员忍着饥寒不停地走。正如文明第同志所说,已经没有时间停下来吃饭,不仅是早饭、午饭合在一起吃,而且是早饭、午饭、晚饭也要合在一起吃了,甚至说一天能不能吃上饭都成问题,已过中午,军首长仍然没有说出停下来休息片刻的命令,更别说是生火做饭了。军情非常紧急!我看到雪地里有不少体弱的战士在战友们的搀扶下向前挪动,部队已经出现掉队的情况。
大约是下午1时多,我们先头团进至方城县独树镇的七里岗,高岗下以西几十米外就是许(昌)南(阳)公路。风雪迷漫,天昏地暗,由于能见度太低,我们先头部队根本没有发现几十米外已经埋伏了敌人。当我们正准备翻过许南公路时,突然遭到先我到达的敌第40军第115旅和叶县骑兵团的猛烈阻击。我军处于平坦的地形上,几乎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部队猝不及防,再加上天气冷,很多战士手被冻僵,连枪栓都拉不开,手榴弹扔不出去,零星打响的火力不能有效地反击敌人。敌人的火力却非常猛烈,我看到敌人的重机枪吐着火舌从一座小石庙中打出,到处都是枪声,我们面前似乎是突然间矗起了一道火墙,我团顿时伤亡极大,特别是走在最前面的1营,许多人被打中倒在地上,紧跟其后的2营以及3营由于也已处在敌人火力的猛烈扫射,队伍全部压在河沟中。
也就是仅仅半分钟的时间,我身边倒下了许多战友。我前面有几十个战士试图进行还击,但刚半立起身子,就被敌人的重机枪打倒。随我团行动的军参谋部主任薛平阶(外号大金牙)被吓破了胆,惊惶失措,竟然大叫:“我们被敌人包围了,公路过不去了,大家伙儿各自逃命吧!”先头部队一下子乱了阵脚。
敌人见有机可乘,立即发起冲锋,并沿河道从两翼包围过来。
情况万分危急!就在这时,军政委吴焕先从后面跑到队伍前面,指着“大金牙”怒喝一声:“把薛平阶捆起来!”然后,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向我团干部战士大喊道:“同志们!跟我上!”
红225团部队这时也从后面冲了上来,及时投入战斗。混战中,我军仍然处在敌人的火力网下。
我挥舞着大刀,率领全连战士跟着吴政委冲入敌群,用大刀奋力砍杀。刹那间,七里岗上一片刀光血影,杀声阵阵。敌骑兵居高临下,明显占据优势,我们的部队伤亡很大。但由于雾色太重,满地泥泞,敌骑兵的作用也难以充分发挥。我在混战中大声喊道:“同志们,先砍马腿,再杀敌人!战士们找到了和敌骑兵拼杀的方法,被砍伤的马重重摔倒在地上,骑兵大部分摔伤,有的当场摔死,敌人的嚎叫声减弱了一些。
这时,吴焕先政委突然腿部负伤,鲜血直流,他站立不住,踉跄了一下,敌人嗷嗷叫着向他围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和二班长王东挥舞着大刀冲过来,与敌人拼命厮杀,救出了吴政委。5个敌人送了命,我和王东也成了血人,身上多处挂彩。
敌人的进攻势头仍然很强,红225团由于也处在敌人的包围圈中,伤亡也很大。就在这时,徐海东副军长率后梯队第223团赶了上来,从七里岗左侧向敌人发起猛烈进攻,经过一番血战,把刚才企图包围上来的敌人反击下去。我军指战员浴血奋战,一次又一次地顶住了敌人。黄昏时刻,战斗终于相对稳定下来。两军形成对峙状态后,我军以223团为主向敌阵地发起冲击,力图打开一个缺口,冲过公路。由于敌人凭借坚固的工事猛烈的火力抵抗,我军的三次冲击均没有成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刚才还是雪花飘飞,转眼间成了瓢泼大雨。趁此时机,军首长命令红军主力后撤到10里以外的村庄中休整,抓紧时间吃饭,另想办法突围。说起吃饭,我突然想起了连指导员文明第同志,我端着一碗开水,连喊了几声“指导员”没有人应声。有位战士突然抽泣出声,对我哭诉道:“副连长,别喊了。指导员他已经牺牲在河滩上!”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手中的开水倾洒在身上全然不知。我的好战友呀!你怎么就这样悄然离去了呢?大概是战斗一打响时,走在最前面的他就倒在了敌人的机枪下。
由于军情太紧张了,我们无法收拾烈士遗体。否则,就会全军覆没在这大河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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