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渠

    抗战胜利后，高岗故乡的高家人，也和全国人民一样，无比高兴的欢天喜地庆祝，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高家人认为天下从此太平，高岗又是有功劳的大官，再次要求高岗回家乡，搬埋他父亲高仲来的坟，也乘此机会，给高家光宗耀祖，长脸，长威风，使国民党官吏和地主富人再不敢小视欺负共产党的家属高家。

    然而，高岗这次的回信，比以前更令族人失望。高岗说，天下并不太平，大规模的内战即将开始，他还忙于担负更重要，更艰巨的工作，还是不能回来。

    高家的“仲”字辈的几个老年人觉得高岗自从跟了共产党后，完全变了，小时候他还孝敬父母，尊敬长辈，听老人们的话，现在只听共产党的，只知忠义，不尽孝道。家乡人早就听说他为共产党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被任命和选举为大官。几次要他回来搬埋他父亲，与高岗母亲合葬，也为高家全族人出人头地，可他总是说忙于公事，忙于国事。

    至此，全族人对高岗回家乡不报任何希望了。1945年农历8月17日，高家族人自己组织搬埋高仲来。挖开原来的埋葬点，看到两条瓷缸全部被胶泥封裹，由于日晒，风吹，雨水冲洗，红色胶泥也褪色变成白色，如同裹着一层一层的白布，两条缸已经结合在一起，两部分合在一起，五个壮汉用尽全力从两边拉也拉不开，用铁锨撬也分不开，又没有带铁锤，只好用石头砸，为了防止损伤老人的遗骨，对老人不敬，怕老人的在天之灵，魂飞万里来惩治。就从那条较小的缸的底部，遗骨的脚底，轻轻砸开，往出拉遗骨，不小心砸了半截缸。突然，从东北方向的天空上方飘过来一块厚重的乌云，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人们以为大雨将至，在场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胆小的吓倒了，连避雨也忘了，幸好没下雨。原来高岗父亲高仲来老人的遗体面如生时，须发犹在，皮肤完好，皱纹清晰，脸型未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乱猜，乱说，有人猜说，也许老人当年饥饿昏厥，并没有完全彻底死了，草埋后醒来，向左倾出不去，向右倾也出不去，向大缸推顶出不去，向小缸用力蹬还是出不去。有人说把遗体运回去保存，还有人说，按原来的方式再换一条小缸在原位置埋，也有说就按原计划合葬在新的墓坑。

    不到一个时辰，老人的衣物化成了灰，面色如乌云一般黑，遗体腐烂。族人更是恐慌不安，不知所措。风水先生说，你们破坏了龙形，破了龙像，你们揭开得早了，毁坏了传龙人的完整遗体。风水先生四面观望，手指掐算，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指点在高家老前辈坟的下面找了个位置，叫五个壮汉挖合葬大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没几天，消息传到延安，高岗这个从小就不信神，不信鬼的二愣子说，哪会有那种事？埋在地下多少年了，遗体早就腐烂了，还能面如生时？大概是为了奉承我，编故事骗我回去。

    延安懂自然科学的干部们说，如果遗体密封得好，也有可能长期不腐。要看具体的埋葬方式和埋葬地点环境。

    高岗诞生的地方离李自成故乡很近，村邻村，地连地，高岗从小时候就经常听老人们讲李自成的传说故事。高岗非常羡慕李自成为穷人打天下的闯王精神。经常效仿李自成当娃娃头，与官府的剥削压榨斗争的行为。李自成出身贫苦，父亲死后，因穷得买不起棺材，就用两条瓷缸套在一起埋了。

    高岗也是几辈子的贫苦农民出身，幼年丧母，从小揽工放羊，缺衣少食，饥寒交迫。高岗和杨芝芳结婚时，穷得连一顿饭菜也请吃不起，因为没钱招待亲友，请客吃饭，更无法大办婚事，父亲就把高岗和哥哥高崇义两人的婚事放在同一天，一块办，而且，选择了大年除夕，既是吉日，又因乡邻，亲戚，朋友都在自己家里过年，无法赴婚请，就省得专门为婚事另备饭菜。善良，朴实，勤俭，憨厚的杨芝芳听从婆家安排。

    民国年间，高岗的故乡大旱，高仲来老人在饥饿和国民党追杀共产党家属中含恨闭上双眼。高岗和哥哥高崇义两人没钱办丧事，也雇不起打墓挖坑的人，又怕引起国民党注意抓捕高岗。就用自己曾经在康增福家的瓷窑背卖贩瓷的两条缸，一大一小，大的比小的大一级，套起来，也没有专门挖坑子，放在雨水向山下流时形成的小洪水沟（方言山水渠），用铁锨铲了两边的红胶土，草草埋了，兄弟两就急忙逃走闹革命去了。康增福是那一带有名的医生，大善人，给穷人看病不收钱，知道情况后就没有问高家收那两条缸的钱。

    因为下雨时，山上的细土被冲下来，和为细泥，日积月累，把山水渠垫平了，两缸中间的接口也被细泥填实密封，就像现在的水泥封口一样，雨水进不去，空气进不去，所以，老人的遗体完好未腐。

    老人们说，十几年前，高岗追随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张秀山等人一起闹革命，家乡族人不敢倒埋老人的坟，甚至，不敢上坟烧纸，敬香，怕国民党知道后，挖墓，焚尸扬灰。

    后来，听说高岗在共产党那里当了大官，才捎话叫他回来。第一次，高岗回话说，千万不敢动，我自己的人头现在还被国民党悬赏五千块大洋，到处搜捕。我若回来，地保，乡绅必会每人分到两千五百大洋，这不是回来卖脑，你们还得多挖一个坑子给我也修坟。刘志丹家的祖坟已经被国民党挖了。唇亡齿寒，咱家的祖坟还能有多长时间！

    第二次，请高岗回来搬埋老人，高岗说他忙于领导边区的整风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