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擅长写东西,很多事情因年代久远而记忆模糊了。但要提起我在新四军五师抗战的事,我还是记得一些的。那个峥嵘岁月,留给我有苦有痛有欢乐,一串串零星的事儿,常常清晰地亮在我的脑际,好似一点星火,燃在苍茫的记忆深处。
峰回路转
一九三九年九月。枪炮敲碎了我的家。
日本侵略军的飞机,白天在郑州城区狂轰乱炸,楼台组屋砰然倒下,大街小巷百孔千疮。我的妈妈在一次空袭中,倒在了血泊中。我的哥哥李民社,为报这家仇国恨,参加了国民党城防军,以为可以狠狠地打击日本侵略军。我的爸爸李世英,是清末的翰林大学士,官至西安知府。辛亥革命时追随孙中山革命,后来军阀混战,他隐居郑州法院后街。如今家破人亡,李世英只好带着我逃荒。
白天,有日本侵略军的飞机狂轰乱炸,只好走夜路。途径信阳南,李世英病倒了,借宿在一家土屋里。土屋里的西边已有五、六个人住下了。其中有一个姓蔡的人会治病,他主动给父亲治病,二天之后,父亲的病好转了,我也和他们混熟了。原来,他们是一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成员。那个姓蔡的是这个抗日游击队的支队长。 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我一觉醒来,冷得发抖。我爬到爸爸身边喊:“爸爸,好冷,爸爸……”可是他动也不动。我忽然有些害怕,鼻子一酸,哭了。哭声惊动了蔡队长,他们一起走过来。蔡队长认真查看了一下,就对我说:“你不要哭了 你爸爸已经……死了!”
我大声嚷着:“不!不!我爸爸不会死的!”她小小的手还在不停的为爸爸梳理散乱的头发,哭着喊:“爸爸,你醒醒啊……”
蔡队长带着几个战士,将我的爸爸的尸体卷起,抬到后山林中挖土坑,将要埋下去,我神经质的扑了过来,大喊道“ “不哇不!爸爸……我要爸爸呀!你们不能埋呀……我以后一个人好孤单啊!呜……”
稚嫩的童音,悲戚的声调,催人泪下!蔡队长擦拭着9岁的小民贞的泪脸,说:“好孩子,不要哭了……你以后你不会孤单的,我们都是你的好叔叔。我们送你上学读书”。
父亲病死后,我立时成了孤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只晓得凄惨哭泣,惶恐无助。蔡队长收留了可怜的我作他的干女儿,安排在了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下属支队卫生所。我的命运峰回路转,从死亡线上获救。我非常努力地每天跟医生学着搓酒精棉球,帮伤员端水送饭,帮着作点杂活。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蔡队长,就是新四军豫鄂挺进支队的负责人蔡韬庵同志。不久,共产党领导下的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打下了信阳县,把信阳地区作为我党抗日根据地之一,蔡韬庵同志任信阳县的县长。
几个月后,蔡韬庵同志派一名战士,骑着一匹黄色的快马,穿过浓荫的山林,淌过弯弯的河水,送我到信南小学读书。后来,以陈少敏同志任校长的鄂豫边区洪山公学成立了。李民贞和信南小学的学生,就转到洪山公学小学部读书。洪山公学是鄂豫边区政府的一所正规的高级学府。学生有的是边区政府和部队抽调来的红小鬼和青年战士,有的是从敌后跑过来的小学生,有的是抗日军烈属的子女。1943年洪山公学小学部与直属第三小学合并为实验小学,校长是牛健。学校没有固定校址和教材,随着战争进展随时夜行军转移教学。教师自编教材,以农舍、山坡、田间地头为校址。以背包、膝盖为课桌。以树枝、土块为粉笔。我们和同学们在艰苦的环境中,不顾生命时刻受到日寇的威胁,顽强刻苦地学习。还积极配合前线部队救护伤员。我先后担任过学习组长、宣传委员、班长等职。
在战火中成长的洪山公学和实验小学,为新四军培养了大批的革命后备力量。学生们在一律是统一军装,一律是供济制,一律是军事化的生活。学军事,学文化。几年之后,这个学校的学生如黄国诚、孙维理、易仲贤、杨铸新、刘子跃、魏鸿宾、胡治江、胡志国、欧阳昭、冯屏、万众一、童鸿影等同学遍布抗日前线,活跃在祖国的大江南北,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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