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还留有祖先智慧的遗迹,几乎没有国人的当代创造,绝大多数都是外来智慧的产物。这在传统农耕时代看不出有什么要紧,那时的财富主要看实物的堆头和质地,可是在全球化的工商业时代里,财富的价值主要表现为自然对象人工化的程度,取决于知识、技术、艺术等人的智力投入所赋予的形式。因此,粮食、棉花、钢铁、水泥、石油、煤炭这些看起来最实在、最扎实、最过硬的东西,在现代经济生活里并不像我们长期以农民的眼光看的时候那样值钱,而图纸、创意、配方、标准、契约、芯片、软件等等在过去的眼光里微不足道的东西,却拥有决定性的价值。过去看来的硬东西,反倒软了,过去看来的软东西,反倒越来越硬了。
然而在粗俗主义影响下,国人长期眼盯着那些看得见、过得硬的东西,耗尽资源,掏空廉价劳动力的青春,并承受着不可挽回的环境、生态、社会、伦理的失序,去换取满足欲望膨胀所需要的消费资料,换取GDP数字的增长,而支配所有生产过程、价值标准及财富分配的却是外来力量。我们几乎没有自己的信仰,没有自己的理念,没有自己的原则,没有自己的担当,没有自己的品牌,只有功利主义的原则,只有人云亦云的思想,只有自欺欺人的面子,只有机会主义的行动,只有粗制滥造的产品。
中国经济的主体是打工仔,打工仔连现代意义的工人都算不上,因为没有工人的生存与发展的基本待遇和权利,他们缺乏生活保障、养老保障、教育机会,他们的子女也难以走出打工仔的命运。中国经济老板层的极少数人虽然享有丰厚的利润,但在世界市场上也处在边缘状态,绝没有呼风唤雨、引领潮流的能力。促成这一经济格局的中国主流经济学家,一方面仍然在主张着高校产业化,实际上是利用国人对高等教育的高期待、高投入,提升GDP数字,另一方面提倡大学培养蓝领,也就是世界工厂所需要的普通技工和廉价劳动力。
我们需要反思的第二个问题是,现代文明进步的原动力又从是哪里来的?这个问题的回答需要对历史文化背景的考察和分析
西方文明进步的原动力在其特有的文化潜质里,这又有两个方面:
一个方面,源自希腊哲学的理性思维,追求客观、普遍、可实证的规则,它是现代科学和法理思维的基础,我们操控千变万化的自然对象,靠的就是科学规律的把握,我们建立人与社会的普遍法理秩序,靠的就是契约意识的认同,这是现代文明大规模、高效率、有秩序的最终奥秘。
另一方面,源自犹太教的一神教信仰,把人们的精神关怀聚焦到彼岸的、超越的世界,这使人们远离肉体本能的欲望和日常生活的诱惑,这看似与现代文明没有关系,有关系也是背道而驰的,因为它引导人们脱离实际。但正是人对彼岸世界的信仰构成一个坚固的精神平台,这是任何其它文化难以塑造的,当上帝被当作终极的理性规定者和体现者时,信仰与理性走向一致,宗教便由精神的麻醉剂转变为现代理性的启蒙者。
信仰与理性本身有对立的特性,但两者在欧洲中世纪的开始就达成了某种默契,信仰为理性提供精神平台和寓所,理性为信仰提供合理化的依据。在早期,古代文化在蛮族的厮杀和竞争中荡然无存,宗教狂热常常抑制理性的成长,但同时也给了理性必要的保护。随着文明的进步,宗教以自身的变迁发挥着越来越明显的理性启蒙和普及作用,近代科学技术和法治国家都诞生在基督教尤其是新教社会的内部,就是这个道理。
由此看来,国际接轨只能获得现代文明的既定成果,也就是获得人家理性智慧的结果,却不一定能激发自我的创造能力。因为人的创造力来自内在的精神世界,它需要远大的关怀、超越的信念、全面的教养,需要智慧上不断启蒙和创新。文化创造力才是不断提升自己内在动力,因此,一个人,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的精神生活才是长远命运的真正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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