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彭老总个性鲜明,对于任何问题都敢发表自己内心的看法,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但是他自己说过,在这方面他更佩服黄克诚:很多人说我骨头硬,其实黄克诚的骨头比我硬十倍!
而他们二人恰恰是因为性格相近,才有了非常好的私交。在1959年的那场会议上,两个刚直的人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不管怎样都不愿低头,最终也都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彭老总只是低着头说了几个字,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老友。那几个字,令人异常心酸。
两人的共事源于红军时期,其实彭老总一开始也不太喜欢黄克诚。1930年初,黄克诚被调到彭老总麾下的红5军任职,那时中央走的是“立三路线”,追求去攻打大城市、进行正面对决。
李立三提出“争取武汉附近地区之首先胜利”的说法后,红三军团为了配合也召开了军事会议,大部分将领都有些狂热,甚至还在规划进攻武汉的路线和时间。
黄克诚意识到按照目前的实际情况,想要拿下武汉是极为困难的,就算攻占也无法守住,得不偿失,所以他站了起来仔细分析,给大家“泼冷水”。
如此举动引起旁人的不快,说他没有积极性,但是不管有什么言论,黄克诚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这种“顽固”的人肯定不讨喜,彭老总在会后特别找到黄克诚,希望他能改改意见,不要每次都跟其他人不一样。
黄克诚面对领导没有退缩,反而指出眼下去打武汉那不是争取胜利,而是让同志们去送死。彭老总叹了口气,这些道理他也明白,可中央有命令,大多数将领又过于热情,自己也没办法啊。
这些年因为职务的升迁,彭老总在一些问题上开始服从大局,会想着尽可能团结同志迎合主流,而黄克诚身上那股不屈不挠的锐气,让彭老总看到当初的自己。所以他拍了拍黄克诚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会议上黄克诚的表现被其他人报告给了李立三,因此原本要委任黄克诚为红5军第3纵队的命令就撤发了。
后来黄克诚“犯上”的事迹还有很多,1932年的赣州战役,事先黄克诚就坚决反对,认为眼下红军不擅长攻坚,损失会很大。前敌总指挥彭老总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结果赣州战役果真打得异常艰难,敌人增援赶到后,红三军团还陷入了包围,幸好毛主席带领红五军团紧急来救,才把部队拉了出来。
总结会议上,大家都很难过,黄克诚没有顾及情面,直指彭老总太过冒进,不顾实际情况,搞得会场气氛相当尴尬。
彭老总专门找到了黄克诚说:你再这样,我就要把你请出红军队伍了。这样的话不可谓不严厉,但是黄克诚仍是不改性子,该批评就批评,再大的压力也不会屈服。
不过在往后的相处中,彭老总越来越欣赏黄克诚的作风,黄克诚也愈发敬佩彭老总的为人和能力,两人逐渐成为至交。虽然后来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两人不在同一个战场,但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彭老总从抗美援朝回国后担任了国防部长,负责主持军委工作,而黄克诚不久后也担任军委秘书长、国防部副部长,两人再度携手共事。
1958年的反“教条主义”和“个人主义”,彭、黄在一条战线上,粟裕和萧克等人受到了批判。然而仅仅一年后,彭老总自己也因为一封信身陷漩涡,此事闹得很大,对身边人也是一种考验。
一些彭老总昔日的旧部出于明哲保身的心理,说了违心的话,但黄克诚却认为彭老总指出的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所以没有去迎合主流。
其实那年最先批评彭老总的不是别人,而是黄克诚。在领导尚未表态时,其他人也没说出过什么意见,黄克诚却在看到信后对彭说:我看了你那封信,写得不怎么样。有意见可以当面说嘛,为什么要写信,里面有些提法和用词也不太妥当。
后来小组会议讨论时,黄克诚也是最先开口:彭总的信某些提法、词句,可以研究,有不好的地方大家都指出来。那时大部分人还认为信上写的内容是出自公心,对国家有利。
但是,领导震怒后一切都变了,往后再进行讨论,几乎都是攻击,最先批评的黄克诚见此情况反而住了口。有一天,华东局书记柯庆施对黄克诚说:彭德怀不是也整过你嘛!怎么不说说以前的事?
这其实是一个讯号,说明领导对黄克诚尚未定性,还有回旋的余地。但黄克诚却摇摇头:“我没有石头”。即不愿意落井下石。这个回答,也让黄克诚的仕途有了一个大转弯。
会议结束,彭老总和黄克诚都失去了军职,长期在家中赋闲。直到1965年,两人才得到了短暂复出的机会。彭老总去西南“三线”建设委员会担任第三副主任,黄克诚则是去山西担任副省长。
黄克诚在去高平县帮助农民抗旱时,想起了1940年与彭总在这里商谈反摩擦的往事,不由得写下一首《江城子·忆彭德怀》,内容非常令人感动:
久共患难自难忘。不思量,又思量;山水阻隔,无从话短长。两地关怀当一样,太行顶,峨嵋岗。犹得相逢在梦乡。宛当年,上战场;军号频吹,声震山河壮。富国强兵愿已偿,且共勉,莫忧伤。
复出的工作虽然没之前职务高,但可以继续为国家做点事,他们也很开心。只不过,一年后局势有了变化,两人境遇又糟糕起来。
彭老总和黄克诚都被带回北京,曾有一段时间还被“监护”在一个院落里。那个时期彭老总经常要被揪斗,有时黄克诚也被带来陪斗。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这种背景之下。
那时已是寒冬,黄克诚被带到了彭老总身边,他见彭老总穿得很少,关心地问道:怎么如此单薄,你没棉衣棉裤吗?现场特别喧闹,彭老总头也没抬,只低声说了八个字:不要说话,会惹麻烦。
哎,两人都已不再是位高权重的将帅,彭老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老友。虽然这种保护有些“微不足道”,但,已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自此以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但彼此都还在牵挂着对方。黄克诚后来跟别人说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做梦经常同他在一起。”而彭老总在弥留之际也嘱托侄女彭梅魁以后有机会能带自己去看黄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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