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后,黄任政务院副总理兼轻工业部部长,文件信件纷至沓来。姚遂放弃教师工作,领衔政务院行政十三级秘书协助黄工作。一次黄携姚去见毛泽东,毛伸过手来称:“姚维钧女士!”黄姚惊讶毛的好记性,毛说:你的名字好记,“秉国之钧,四方是维”也!在黄的办公桌旁,摆着姚的办公桌,每天姚在这里处理来往信件公函。姚是个认真心细的人,1949年开始黄仅给毛一人的信件就达一百多封,而每封信姚都一一抄录。每天的人民来信黄都口述大意,由姚起草答复。大至大政方针,小至失业的人找工作,专业不对口的调工作,黄、姚都尽力协助,以至黄姚死后多年,仍有当初的写信者寄信到我家,继续求助,后来姚维钧担任了全国政协委员。
黄炎培一生出了三部诗集,他与姚婚后出版的《天长集》、《红桑》都是请姚作序,里边收入了黄、姚唱和诗。姚不仅擅诗文,且写得一手好字。工余,黄、姚在院子中铺上纸墨,边书写边赏评,共同玩味,视为乐趣。有时也在院中葡萄架下谈诗赋词,不时传出二人的说笑。姚待人宽厚,善解人意,书房里挂着黄前妻的大照片,还叫我们去行礼,黄脾气急,对友人部下有时过于严厉,逢此,姚总是出来宽慰一番。然而在黄严格管教我们时,母亲却从不来“护犊”了。黄、姚生有我们四人,我、两个姐姐(当时,丁年)、弟弟(钢)。
1965年底黄去世。姚陪伴黄共同度过了24个春秋,这是黄一生事业的顶峰,是最辉煌又最艰辛的岁月。其间,姚经历了延安归来后,正身怀笔者时特务的抄家,从黄拒参伪国大后的卖字生涯,脱身杀人虎穴北上到参政从政。解放后,姚一方面接受党和人民的重托,对党对事业满腔热忱;另一方面经受一场又一场的政治运动,愈来愈‘左’的政治压力。她愈来愈感到力不从心,心力交瘁,头发几乎全白了。或许是知道老友的心境,六十年代夏天的一个晚上,周恩来、邓颖超来了,周与黄在客厅里长谈,邓与姚则手拉手在里屋比肩而坐,低声谈着,这是我记忆中他们最后一次来我家。凭着良知与执着,凭着党与友人的关怀,凭着对丈夫的理解、认同与钦佩,姚维钧一直支撑,追随黄,陪伴着黄,虽然为此有荣亦有辱,有得亦有损,但她从来无怨亦无悔,直至文革她成了黄的替罪羊,遭受拳脚棍棒,人格侮辱以一死来做最后抗争之时,都是如此。1968年1月20日,姚结束了她不到59岁的生命,穿着她那件带有二十余处补丁的棉袄,追随黄去了。
八十年代后期,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我怀念早已亡故多年的父母,写有二诗。《海外念父》:“孩儿西辞故人国,父迹依稀七十年(父1915年曾赴美考察职教)。忠魂傲骨代有续,炎黄子孙今又来。”《海外念母》:“万里行路不胜寒,千卷寻书也堪难。举头月下落凌处,母仍依稀待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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