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毛泽东与黄炎培在延安。
《西行漫记》和《延安归来》是当年引起很大关注的两本书,前者为斯诺夫妇合著,后者则是黄炎培与其夫人姚维钧
联手写成的——
今年十月是我的父亲黄炎培诞辰125周年。
熟悉历史的人知道,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有两部脍炙人口以至轰动一时的访记题材的书籍,一部是《西行漫记》,一部是《延安归来》。前者写于抗战爆发前夕(1937年5月),后者发表在抗战胜利前夜(1945年7月)。两部书都是对中共领袖的采访,而前者写的是长征之后初到陕北的共产党,后者写的是经八年抗战和刚开完“七大”的共产党。前者面向海外公众,后者面向中国百姓。而最相仿的是,《西行漫记》是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与妻海伦的合著,《延安归来》则是黄炎培口述、黄夫人姚维钧执笔写成。黄炎培大名鼎鼎,姚维钧则鲜为人知。
姚维钧,1909年生于上海浦东南汇县周浦镇。祖籍是安徽黄山下的黟县姚村。父姚旭明十六岁从安徽老家米浦东接办纸烟店。姚出世不久,家道中落,十三岁时父亲便死了。她自幼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无论做饭还是看护妹妹,手中老是捧着书。她原名薇娟,后来入了学校自取《诗经·小雅》中的两句:“秉国之钧,四方是维。”(意思掌持国政,要维系四方),改名“维钧”。她在江苏省立淞江女子中学高级师范毕业后在本地从教。1931年淞沪抗战爆发,日军侵占上海,姚泪别母亲,二十余岁年纪只身跋涉,辗转香港、广州,到达贵阳,先求学在贵阳女师,后考入上海迁来的大夏大学。
1940年黄炎培原配夫人王纠思去世,登门说媒者众,但均被婉拒。1942年4月黄来贵阳大夏大学讲演,与姚邂逅,遂开始通信,以诗唱和。“孤鹤高飞,越海冲天,别尽旧人。且拓开新境,聊酬壮志,快翻怒翼,早拂轻尘。林露何依,巢云何托,谁识长鸣自有真……无言久,有一腔热血,相映红轮。”姚以《沁园春》表达自己的心境。黄也是认真的,洋洋洒洒写了“论家庭再造”。百日过后,两人书信几十封。7月姚大学毕业来重庆,8月16日二人婚礼,杨卫玉为介绍人,沈钧儒等参加。黄当场散发婚事经过告亲友文,文中有赫赫八个字:“佳人易得,同志难求”。
黄炎培在重庆,又是国民参政会,又是中华职业教育社,又是民盟等,每每晚归,姚都在他们居住的张家花园山坡上眺目等候。她做诗道:“观音岩上久徘徊,贩者纷纷饱橐回。过尽千车人不见,一镫远送屐声来。”黄读后感动,应答:“观音岩上市声稀,夜夜夫人迎我归。过尽千车人不见,一天风露湿君衣。”后来黄姚把往来的100多封书信收集在册,取名《灵百扎》。
1945年7月,黄与其他几位参政员访延安,姚携两幼女去机场送行。黄从延安归来后,十分兴奋,友朋纷纷来问,黄应答不暇,故闭门谢客,自己口述,姚执笔,一连数日,完成《延安归来》。“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见到的,真所谓‘其兴也縨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人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既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有的因为历时长久,自然地惰性发作,由少数演为多数,到风气养成,虽有大力,无法扭转,并且无法补救。也有为了区域一步步扩大了,它的扩大,有的出于自然发展,有的为功业欲所驱使,强求发展,到干部人才渐见竭蹶,艰于应付的时候,环境倒越加复杂起来了,控制力不免趋于薄弱了。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这精彩的语言,出自黄炎培的口,出于姚维钧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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