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野战军发起兰州战役。(任小平供照)
我第一野战军3军勇猛攻占兰州铁桥。(任小平供照)
1936年10月至1937年3月间,西路军过河西进,其作战的艰苦性,战场的悲壮惨烈性,牺牲众多导致失败的最终结果,均与西路军遭遇了强敌马步芳集团直接有关。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所迎战的全部国民党军队中,马步芳集团是战斗力最强的。这使得红四方面军能征善战的精锐部队——李先念、程世才的红三十军,也在其后勤供给等不对等的情况下,败在其手下。
抗日战争时期,马步芳集团曾出兵三个旅共八千余人,赴国民党第八战区参加抗战九年。一次战斗中某旅被日军包围,在打到只剩下一百多个骑兵时没有一个人投降,集体投河殉国。抗战胜利后,马步芳被蒋介石封为“抗战有功将领”,部署他们担任对我陕甘宁边区的封锁任务。
人民解放战争初期,我西北野战军在进行西府战役时,“马家军”抓住我4纵队侧翼换防缓慢的间隙进行快速突击。他们的骑兵曾突击到距离野战军司令部很近的地方,差一点配合胡宗南对野司形成合围态势。情况紧急时,曾使彭德怀的司令部猝不及防,连彭总也惊出一身冷汗,自己也拔出了手枪迅速转移突围。
我父亲任道先当时是西北野战军电台队长,当他听到早年就熟悉的隐约马枪声时正在机上发报,突然见到了惊人的一幕:彭总提着手枪和几个随行人员匆忙从电台的帐篷门口跑过;张文舟参谋长跑进帐篷指示他们准备好火柴,马上撤收电台转移!我父亲立刻组织电台撤收,有些电台装备都没有来得及携带就匆忙随队转移,此刻已经清楚地听到了“马回子”骑兵熟悉的枪声和马嘶蹄音了。他们在混乱中连夜转移奔跑了一夜,才听说徐立清的新四旅和教导旅已经拼死抵住了“马回子”的追击转危为安了。他曾经是红军西路军总部机关战士,随李先念带领的左支队到达新疆后学习无线电报务,回延安分配在中央三局工作。西北野战兵团组建时,通信参谋崔伦奉命从三局配属过去两个电台队:任道先台队(战报)和周维晞台队(后勤)。使他又一次经历了消灭“马回子”的战斗。生前他给我讲述过许多西路军和西北野战军遭遇马步芳骑兵战斗的所见所闻。给我的印象也是“马匪”的骑兵不好打。特别是他讲到第一野战军集中了优势兵力包围了马步芳不愿失掉的老巢兰州时,马匪仍然表现出了顽强的战斗力。当许光达、王世泰率领的二兵团切断兰州城内马匪的退路,黄新庭将军的三军封堵黄河铁桥时,他们仍然顽强地嚎叫着成群向外冲击突围,我父亲回忆说当时近两个小时的战斗,他亲眼看到双方摆下了大片尸体,我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好在战前动员时,我军曾遇到了当年流落的西路军人员,一野有的部队(据原装甲兵部部长于庭兰回忆)请他们讲述了西路军与“马回子”打仗的一些情况,使部队有了思想准备,不然伤亡可能会更大。由于兰州战役是我军外线大兵团作战,集中了优势兵力围歼,才消灭了马步芳集团的主力,为西路军先烈报仇雪恨,马步芳后来逃亡到国外,客死他乡。
为什么马步芳集团的作战能力如此强悍呢?带着这个问题,近几年我翻阅了有关资料,到西路军与之战斗过的地区进行了实地考察,得到了一些初步印象。
人们对《三国演义》中骁勇善战的西凉将马超都熟悉,马步芳集团的发源地就是马超的老家。毛泽东熟读《三国演义》,当时又持有叶剑英提供的民国版甘肃西北地图,对马步芳集团的地利天时,不可能不知。
自伊斯兰教传入我国西北后,甘肃、青海一带一直是西北伊斯兰教发展活动的中心。教民不仅是回族、东乡族和撒拉族,还有大批汉人、蒙古人和藏人随教加入。几乎所有村庄都兴建了清真寺。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日益封建化。他们中的许多人养成了习武练射、以武会友的习性,马上功夫好且凶猛彪悍。他们常常在清真寺中教习武功,传承教民。一些大教主日后变成了大地主豪绅,他们既想奴役回族等少数民族的穷苦教民,又不满于清政府对回民的歧视压迫,于是广收散兵游勇,不断训练教民,雄长一方;招募乡勇,成立民团自保,分守驻防。一时间发展私人武装,群雄并起又动荡分化;许多人乱世落草,一些人乘势勃兴。马步芳集团就是在此社会背景下,逐步形成了政治和军事上的统治,且形成了以马姓家族为主要成分的特点,俗称“马家军”。
随着国民党政权对西北地区军事政治上的控制和四大家族看好西北资源,官僚资本的不断伸入,1935年,马步芳集团曾经向国民党中央借款筹办银行。当时正在“剿共”、平息内乱的南京国民党政府不置可否。马步芳只好先自谋发展他的商业垄断经济。他们依靠家族政治军事特权垄断进出口贸易,对农牧业产品总览包收,武装走私羊皮、沙金、药材等,用以兑换日本、英国等国的军火物资。从经济上强化了广大回民、牧民对其政权的依附性和军事上的统一性。西路军过河西进正逢此时,使“马回子”认为扰乱了他们的发展环境,无端进入了他们的领地。加之蒋介石电令其速剿红军,重金犒赏利诱正合其意。西路军全部汉人,稍加动员就可调动起民族对立情绪,使“马家军”与红军的拼战越挫越勇、越打越凶残。
西路军的部队可以说是红四方面军的主力部队,是从鄂豫皖川陕反围攻的山地作战中,久经锻炼出来的精锐之师。他们攻如猛虎、守如泰山,并擅长近战拼大刀,在“打通国际路线的口号”声中,士气高昂!可是正应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古语。由于当时的信息手段落后,他们对河西的自然人文环境,带有一定盲目性。过河后一无根据地依托,二无兄弟部队支援接应,三无后勤保障供给。孤军奋战,有耗无补,敌众我寡,步骑悬殊,往往消灭敌一个骑兵要付出五、六个红军的牺牲代价。当西路军妇女先锋独立团在梨园口掩护总部撤退的最后时刻,当“马家军”的骑兵发现都是女红军时,更加前仆后继,拼命冲锋。上千骑兵把几百名弹尽力竭的女红军像围羊群般团团围住时,他们狂笑不止。一骑兵抢抱出一个长相俊美的四川籍女红军,准备送给长官。不想女红军抽出随身携带的剪刀刺杀了匪骑兵落马后,利索地掉转马头时,遭到了排子枪的射击而英勇牺牲,其余女红军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就是在如此艰苦作战的境况下,西路军还是消灭了两万五千多“马家军”的有生力量,重创打击了“马家军”的嚣张气焰,抑制了蒋介石对马步芳集团的期望值,有力地策应了河东红军的战略行动。这也为西安事变的谈判,加大了对张学良、杨虎城的争取筹码,有力地推动了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进程。
马步芳集团用西路军红军战士的鲜血,换得了蒋介石对其作战能力的垂青和嘉奖。马步芳自己曾由衷地坦言:“西安事变和剿匪胜利这两层事情,中央才对我们有了深刻的认识,现在不仅本军名誉得到光荣,甘青民众的地位也提高了许多。”不久,马步芳终于由国民党青海省代主席升任为青海省主席,去掉了“代”字的尴尬,彻底充当了蒋介石在西北的一支重要反共力量;同时,也落得被我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彻底消灭的应得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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